韓山童的腳步猝然停止。
他身上滿是羽箭,緩緩地撲倒在地。
望著這等慘狀,柳龍安驚得呆住。
一剎那間,呼吸停止,時間凝固。
一名軍官走上前來,一手抓住韓山童的髮髻,一手持著二尺長的彎刀,將人頭割了下來。鮮血從頸腔中噴出,染紅了旁邊的桃樹。
柳龍安眼前一黑,霎時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那聲音非常渺茫,似乎從遙遠的地方,被清風吹來。
他奮力睜開眼睛,見自己歪坐在床腳下,胡倩兮正滿臉驚恐地望著他。
“你怎麼了?”胡倩兮急道。
柳龍安雙眼茫然,熱淚滾滾而下。
胡倩兮哭道:“到底怎麼了?啊?你倒是說話呀!”
“大哥……”柳龍安終於哭出聲來。
韓山童大笑著走向敵人,隨即亂箭穿身,被割去頭顱。這一幕,定格在了他的腦海裡。
胡倩兮默然。她明白了。
她輕輕坐在地上,將他抱在懷裡,任憑他哭泣,任憑他顫慄。
除了父親,韓山童是他在人間唯一的親人。
他竟然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自己的大哥無助地被人殺害,而無法前去救援。
“大哥……”柳龍安呼喚著,“想不到這次看見你,竟然是永別……”
兩人相處的情景,不斷浮現在腦海,柳龍安不由哭得肝腸寸斷。
過了半晌,胡倩兮勸道:“龍安不哭了,好嗎?”慢慢將他拉起,坐在床上。
柳龍安咬牙道:“王青山!這個走狗!我一定要宰了你,給大哥報仇!”
如果不是王青山突然到場,有劉至寬保護,官兵即便再多,韓山童逃走根本不成問題。
胡倩兮道:“蒙元朝廷才是元兇。他們拿漢人不當人,逼得大家走投無路。”
柳龍安點點頭:“自從認識大哥,我就知道,他的心思全在窮苦人身上,從沒想過自己的安危。想不到好人沒有好報,他這麼年輕就……就……”說著又哭了起來。
未幾,他對胡倩兮道:“我要把人頭搶回來,給大哥收屍。”
胡倩兮稍作思忖道:“收屍倒不難,不用你操心。我安排些狐狸,偷偷搬運出來。”
柳龍安點點頭。
韓山童的死,對他打擊太大。
他情知造反是不歸之路,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在開啟天眼,觀看白蓮教誓師大會時,他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不料形勢急轉直下,韓山童作為一教之主,竟然被置於死地。
儘管韓山童的死有意外成分,但柳龍安仍然極為內疚。
倘若自己不是躲在淮南,而是就在潁州某處,飛行的路途稍近些,一見風吹草動,就可以將韓山童救出來。
於是他不住自責,懊悔萬分。
韓山童赴死的情景,反反覆覆在他眼前浮現。
時至晌午,胡倩兮熱過飯菜,又端上桌來。
柳龍安躺在床上,目光迷離,嘴中喃喃,眼角掛著淚珠。
胡倩兮見此情狀,心中十分害怕。
她伏在柳龍安身側,湊近耳朵,聽到他嘟噥道:“為什麼沒去潁州……為什麼沒去潁州……”
胡倩兮急忙跑到外邊,找來當地狐狸,安排了偷盜韓山童屍首的事情,同時讓他們趕緊找位郎中過來。
午後,來了位狐狸郎中。他湊近柳龍安,聽了聽他的脈象,說道:“不打緊,不打緊。一來受些驚嚇,二來傷心過度,因此有些心神恍惚。”他嘴中默唸,隨即向床邊一指,一個草紙包憑空出現在那裡。
狐狸郎中道:“藥已配好,快熬了給他喝吧。”說完走出,轉瞬不見。
好在龍倩小築家用齊全,胡倩兮很快將湯藥熬好。
過了兩天,柳龍安便自好轉。問起韓山童屍首,胡倩兮告訴他已有著落,兩三天內,就能到手。
胡倩兮又道:“屍首的事情,你大可放心。這幾日你多練練功,千萬不要再想此事,更不要開啟天眼,傷了心神就不好治了。”
柳龍安雖然心情抑鬱,也不願讓胡倩兮擔驚受怕,因此每天盤膝趺坐,擯棄雜念,修煉燃燈心經。
又過了三天,二人早早吃過晚飯,靜靜地守在院子裡。
到了半夜時分,一口黑漆棺材飛落在院子中央。
柳龍安施出“無形陣法”,將院子封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