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的清爽啊!
這裡其實是一個很神仙的地方,只可惜和王祈隆的想象差距太大了。他又太年輕,那個時候,他年輕的心氣正浮躁著,對生活不著邊際的設想,正充斥在他的心頭。王祈隆眼睛裡看到的,這個他要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全是破敗和頹唐。
學校分了一間屋子給王祈隆,屋子大約有十七八個平米。學校裡所有的屋子都
是一樣的,地面一律用現燒的青磚鋪了,屋頂是用蘆葦或者黍稈做的頂。屋子與屋子之間的山牆,全是半牆,砌到橫樑處,不隔音。從頂北邊的屋子裡放個屁,頂南邊的屋子裡一定有人喊臭。老鼠們在頂棚上面橫行無阻,轟隆隆地奔跑聲震耳欲聾。難怪住在下面的那些為人師表的先生們,一個個會被弄得無精打采,鬍鬚稀疏麵皮黃瘦,漸漸露出仙風道骨般的面目來。
王祈隆失去了到北京讀研究生、留在大學當老師的機會,本來想著能用自己的滿腹才華報效家鄉告慰奶奶,誰成想一猛子扎到這麼個破爛地方,他連哭的地兒都沒有了。王祈隆羞愧得無地自容,他不為自己,單為他的奶奶,已經是傷心到了極點。
王祈隆對生活和愛情的熱望一下子降到了最低點,每天半死不活地去給那些半生不熟的、比自己小不了幾歲卻是死活看不上眼的學生們上課。大多都是些農村出來的生瓜蛋蛋,沒有出過門,沒有見過世面,把個農校看成了高等學府。知識還沒學會多少,卻先學會了賣弄,把社會上一些庸俗的東西帶到學校裡來。學生中間竟然也有鬧戀愛的,跑到校園外面的小河邊去,忸忸怩怩的樣子,是農村人相媳婦的翻版,那架勢生硬得讓王祈隆哭笑不得。他們能知道什麼是愛情呢?
他竟然忘了自己也是來自農村,也打從他們這樣的年代過過。但他卻有千帆過盡般的滄桑感了。
一輩子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提前結束了!王祈隆心裡不知道是為他的那些學生,還是為他自己哀嘆著。
沒有課的時候就圍著學校的院牆沒有盡頭地散步,每看到一個數字,比如一個車牌號,王祈隆都要在心裡算計能不能被三或者六除盡。如果碰巧有好幾個數字除盡了,他會莫名其妙地輕鬆起來;如果總是除不盡,就會在他陰鬱的心情裡增添更多的煩惱。
王祈隆看不到希望在什麼地方,他現在連老家都很少回了。他都不敢想起奶奶那雙期盼的眼睛。考上大學的時候,幾乎半個村子的人都眼睛放光地看著他遠行。他充滿信心地來陽城報到的那一天,更是讓村裡的人羨慕得眼珠子都綠了。現在他不知道他還將如何面對他們,見面不說話心裡就已經虛得不著邊際了。想想上大學時的那些好時光啊,每天在校園裡穿著洗得雪白的襯衣,瀏覽著人家手牽著手兒過家家,設想著自己未來的好事情,那是多麼的羅曼蒂克啊!
學校領導也很關心王祈隆,教導處的王主任曾經很鄭重地找王祈隆談過一次話。王主任說,你課教得挺不錯的,好好幹,有機會我推薦你到省農學院進修進修。
王祈隆差點沒把肝子吐出來,我是華中大學畢業的啊!我們學校燒鍋爐的要是調到省農學院來,保準都是教授!
王祈隆只是讓這話在心裡翻了個跟頭,又咽了下去。主任是個老實人,也是好心。再說了,他哪裡能去和這樣一個沒有多少文化的人計較呢?主任是學校的老人,沒有多少文化,他最自豪的就是說他在學校裡幹了多少年,哪一棵樹是他種的,哪一排房子是他主持蓋起來的,學校的建設處處都有他的心血在裡面啊!
有一段時間,王祈隆不看電視,不讀書,不與人交往。農校連員工算上總共才三十幾個工作人員,他有一半都還認不過來。他的日子正像一首歌中唱的,張開嘴巴就吃,睜開眼睛就喝,迷迷瞪瞪上山,稀裡糊塗過河。要說這樣的日子可也是許多人花大力氣都追求不到的一種境界。但心情不一樣,結果就更不一樣了。王祈隆任憑自己麻木著。
王祈隆那陣子對吃倒是有了一些研究,他在武漢上大學染上了吃辣的習慣,食堂的飯菜吃著不過癮。在小商店裡買來火鍋底料,在電爐上煮各種小菜和麵條,有時候還買一隻雞燉了吃。奇怪的是,他這樣吃了睡睡了吃卻越發地瘦起來,一米八一的個子,本來就不胖,現在瘦起來就真的像只衣服架子了。他面板白皙,頭髮柔柔順順地瘋長,戴了一副金屬框的眼睛,看起來斯文的模樣,始終有一種讓人愛憐的憂鬱。
學校的教職工裡面只有兩個女性。一個是比王祈隆早一年分配來的教師丁萍,人瘦小,長的也不是十分的醜。五官都還行,王祈隆卻總是覺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