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話引起了湘沅的好奇,她一邊為文廷玉脫下外衣,遞給他一碗從老家帶來的藕粉羹,一邊問:“他竟會說湖南話?”
文廷玉剛接過喝了一口,聞言就又放下碗,一反常態地興奮。說道:“非但如此,還有奇怪的哩。他的幾個僕人,有兩個我看就是中國人,只是穿著洋人的服飾罷了。更絕的是,他也姓胡,叫個啥子胡恩。你說奇也不奇?”
湘沅坐不住了,她的眼睛裡閃著光,急切地問:“你沒問他是如何到湖南的?他又如何姓的胡?洋人哪有姓胡的?這事的確蹊蹺得很哩。”
文廷玉見她的模樣,說道:“我知道你又想起嘉良弟弟來了。可他是英國人,千真萬確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明日還要去遊覽喀什噶爾的景緻,早點歇息了吧。”
湘沅兀自在那兒走來走去,不能自已,嘴裡喃喃地說道:“此事照你說來,真是蹊蹺。不行,不弄清楚,我睡不好覺。你現在就帶我去見那個洋人。”
文廷玉吃了一驚,說:“你腦殼莫非糊塗了?他是洋人,不事先約見,怎能隨便拜會?再說這深更半夜,你還是朝廷的命婦,如何去面對洋男人?此事關乎國體,斷難實行。”
湘沅眼裡浸滿了淚花,顫抖著說:“幾年來,我無一日不思念著弟弟。他冤枉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心裡不甘。我曾經在夢裡無數次夢見他,還是那副俊美的模樣,笑得多甜。對我說‘姐姐,我還活著,你等著我呀。’我弟弟沒死,他一定沒死的。”
文廷玉長嘆一聲,勸慰她道:“你是思念太過,縈繞心間,才有如此夢境的。如果你確想見那洋人,待我設想一法,讓你如願便是。”
湘沅這才說:“那就明日設法見他。我不去遊覽啥子景緻的。”
六
在邊城烏魯木齊,夜晚的來臨比內地要遲一個時辰。
但是在東門內吳孝增的住宅裡,卻已經燈火輝煌,燭油盡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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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十章(15)
寬敞明亮的院子當中,人來人往,穿梭不停。廚房裡,從秀野亭請來的廚師們正煎炒烹炸地忙亂著,香氣飄出院外,把一條巷子都瀰漫了。
吳孝增家裡原來是有兩個廚師,但為了給歐陽春霆和菊湘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才把秀野亭的廚師請來的。秀野亭並不是個亭子,而是烏魯木齊最高檔的酒樓。老闆是河北人,與紀曉嵐是老鄉,就為酒樓取了這麼一個怪怪的名字。秀野亭緣於紀昀被髮配烏魯木齊時所作的一首詩:
秀野亭西綠樹窩,
杖藜攜酒晚春多。
譙樓鼓動棲鴉睡,
尚有遊人踏月歌。
本來是一個小酒樓,在小西門外,靠烏魯木齊河邊,很不起眼的一處小院子。因為有了老紀的詩作招牌,彷彿長了靈氣。一夜之間,名聲鵲起,生意也就分外地好了起來。
無論達官貴客,還是草根平民,若是招待起客人,不到秀野亭定上一桌,那一定是沒品位,做人是個勺子了。
秀野亭的廚師也從來不出臺的。這一點與天山春院裡的姑娘不一樣,無論多少銀子,都別想讓廚師到你家裡去做菜。其實主要還是因為條件的限制,鍋灶用具,廚師都是使慣了的,換新的未必好用。這跟嫖風不一樣,越新鮮越好。
吳孝增這次開了個頭。他不想讓歐陽春霆到秀野亭去,是擔心萬一花鬱青與菊湘的關係傳出去,還是很危險的。別看歐陽春霆已經允許他稱兄道弟,可他心裡清楚,那只是表面的官場虛套。一旦惹起火來,就是翻臉不認人。他這麼多年在商界裡混,別的沒學會,對當官的心理研究,那是很有些體會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烏魯木齊,歐陽春霆就是皇帝。他打一個噴嚏,那小小的烏魯木齊就得下場雨。雖說鎮迪道的道臺也管著點事,但歐陽春霆一瞪眼,他就得兩腿肚子朝前,轉著筋走路。
他要在家裡設宴,要小範圍的親切一下。別看與烏魯木齊都統套上了瓷,他也不想張揚。真正的商人都是這樣的。他與某一位高官的關係,幾乎無人曉得。越是到處胡諞:我與某某咋樣咋樣的,越是不咋樣。咬人的狗不叫,這是至理明言。誰要是不信,那他真是個勺子。
花鬱青也贊成他的想法。她也不願意讓人都知道都統夫人是個丫環。那樣不但讓都統沒有面子,連帶夫人也臉上無光。儘管都統不嫌寒磣,可他們不能不知道好歹,更不能蹬著鼻子上臉,不知道天高地厚。做人就要一個規矩:明白事理。明白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