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孔望出去,客棧外面是數株大樹。淡淡的月光灑下來,朦朦朧朧地勾畫出一個人的輪廓。只是單純地看著那個人,就讓我不由地感到極度震驚。這,究竟算是什麼?
那個人靜靜地蹲在樹梢,身形瘦小。藉著月光,可以看到,他面板像冰雪一樣蒼白,披著一頭赤紅的長髮,眼睛大而明亮,是與常人迥異的赤紅色瞳孔。
這是人嗎?可是,髮色膚色雖然變了,五官的輪廓卻是不變的,那張臉,正是我們從死亡之村帶出來的少年--紅喜。
紅喜蹲在枝頭,身體輕飄飄的彷彿沒有重量。他面無表情,正專注地凝望著我隔壁房間的窗戶,不曉得在想什麼。我的隔壁,那正是聶秋遠的房間。
這是,起疑了?竟找到了這裡!是的,作為普通的年輕商人,路遇一村死屍,居然如此冷靜,甚至敢於驗看檢查,這就已經相當不自然了。他會起疑,想弄清我們的身份也是正常的。可是他現在不知道考慮著什麼,也沒有任何動作。其實我認為,這樣看著窗戶,裡面有什麼是絕對看不見的。
我心裡一急,忍不住開始扭動身體。我用眼神示意幽夜,讓他去聶秋遠的房間,以免秋髮生不測,但夜搖搖頭制止了我。
外頭的紅喜像一尊雕塑一般,許久沒有動作。也許,朱雀,他也有什麼樣的顧慮?
恰在這時,一盞小燈飄飄渺渺地由遠及近,梆子聲也響了起來。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夜深人靜,拴好門戶……”
三更報時。
火紅色的影子凝滯了片刻,忽然幽靈般地一閃,只聽得下頭極其微弱的悶悶的一聲,然後是什麼東西撲通一下倒地,肉眼可見的是紙燈籠骨碌碌滾出去幾步遠,忽悠一下熄滅了。
幽夜公子的手一用力,將我忍不住到了唇邊的一聲驚叫摁了回去。我著急地扭動著,我知道恐怕是更夫遭了吸血鬼的毒手了。
夜使勁摁住了我,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在我耳邊說:“別動,救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幽夜公子才放開了我,而我還沒有從驚恐中恢復過來,紅喜那一雙赤色冰冷的眼睛始終在腦海裡縈繞不去。
“沒事了,他走了。”夜說。
我又在原地站了一陣。心跳漸漸平復了下來,然後,取而代之的,是一點一點燃燒起來的巨大的憤怒。
“天鏡門,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我不敢大聲,只感覺內心的怒火根本無法宣洩。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以維護天下正義為幌子,實際上卻是如此的漠視生命。連生命都不尊重的人,配談什麼正義!這不過是一群打著正義的旗號,攫取利益,滿足自己私慾的敗類罷了!
幽夜公子靜靜地望著我,眼神中什麼也看不出來。
“一個毛孩子!”我一把扯住了夜的衣袖,“你們兩個大男人聯起手來,難道殺不掉他!為什麼,不從看出來的那一刻直接動手除掉他算了!”
說完我就愣住了,我不敢相信那些話竟是從我自己口中吐出來的。我這是在做什麼?我是在教唆幽夜公子去殺人?!
夜搖了搖頭。
“沒有把握。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彼此之間根本就不瞭解,以己度人就可以明白,除非瞭解清楚,一擊制敵要害,否則這四個人都是很難被殺死的。如果出了手,卻沒能殺死他,那麼,這對我們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一旦身份暴露,清理將從玄武周邊的人開始,大春、媚蘭、碗子山、伊川縣。” 幽夜公子望著因為憤怒,呼吸都變急促了的我,垂下了眼瞼,“真真,還有你。所以,不能冒這樣的險。”
我雖然愛衝動,卻也不是個傻瓜。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所說的一切,那一瞬,我甚至感覺可以觸及他內心糾結的火焰。可以發洩是一種幸福,不能發洩出來,只靜靜地忍耐著,做讓人憋屈至極的正確的事,那該多麼難熬啊。
“對不起……”我終於平靜下來,為自己的腦殘向夜道了歉。
他不知為什麼露出一個欣慰的笑。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一早就走,去長安。”
“不管了?”
“嗯。”
“那現在呢?”
“睡吧。我今天不走了,一直在這裡守著你,所以,不會有事的。”
男女有別這樣的事,我想跟幽夜公子也沒有什麼探討的價值了,因為他好像從來就沒把我當成什麼異性來看。就算我拒絕,他也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