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嵇沒急著答話,反而先問:“臣只知道帛裕來京,是想說服您出兵,至於獅子大開口,又從何說起?”
說話的功夫,其他三位兵部要臣也都跟著進來了,皇帝擺手免了禮,一一賜座,接著道:“想讓朕派兵替他們掃除內亂,還想讓朕幫著一口氣把回鶻人收拾了,大寧如今雖然太平,但朕也不願意做窮兵黷武的皇帝,況且……收拾了回鶻人,於大寧有什麼好處?到底還是任由龜茲做大,絕非好事。”
胡尚書聞言附和,“皇上聖明,龜茲雖與我大寧互市已久,但其之所以依附我朝,多半還是受回鶻威脅,因此才有臣心。您還記得去年冬天嗎?龜茲人奸詐,妄想利用我大寧,鎮壓回鶻,他們此時都不知收斂,若咱們再替收拾了回鶻,龜茲人豈不是更要沒了忌憚?臣不主張大寧出兵。”
他一番慷慨陳詞,立刻引得身後兩位兵部侍郎開口,“臣附議。”
皇帝沒表態,只是將目光再次挪回了裴少嵇臉上,“惠安侯怎麼看?”
裴少嵇一向沉穩有度,他原本要進兵部,就曾對引起過兩位兵部侍郎的忌憚,這兩位正是做上司擁躉的時候。況且這三人早就私下商量過,意見一致,並不稀罕。裴少嵇沉吟了一刻,繼爾才堅定開口,“回皇上,臣以為,大寧必須派兵。”
胡尚書年近半百,也曾戍邊守疆,此刻被人如此當面反駁,臉色不由閃過一點難看。
不過,因為皇帝始終保持著對惠安侯信任有加的態度,胡尚書也強迫自己耐心聽這個年輕人發表自己的見解。
“皇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回鶻對龜茲一向是虎視眈眈,只等此契機,而今龜茲弱小,內亂紛生,回鶻近水樓臺,若大寧不及時出兵,只怕回鶻不會安於其份,肯定是要搶來分一杯羹。”裴少嵇這才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胡尚書,半晌,接上話,繼續道,“比起龜茲這個小國來說,回鶻儼然更是個棘手的物件,倘使回鶻蠶食龜茲,使我寧回兩國直接大面積接壤,恐怕於國無利,因此,依臣漏見,大寧應當出兵。”
胡尚書等了良久才等來這個插嘴的機會,裴少嵇話音剛落停,他便立刻反問:“那照惠安侯的意思,帛裕提的要求,咱們就這麼都應了?”
裴少嵇眉梢微挑,“應,當然要應,不過……小節上,還是有不少可以商榷之處。”
他一邊說,一邊望向皇帝,得到皇帝的首肯後,才詳細解釋下去,“首先,平定龜茲內亂,卻未必要留著昔日的龜茲王,扶持帛裕繼任即可,帛裕信佛,心懷慈悲,不會輕易生事,他膝下無子,需要從龜茲王室另外挑選一個繼任者,這樣接連兩代,龜茲都難以恢復元氣,不足為患,其次,出兵回鶻,不必大打,只消將回鶻邊境往後推三百里,劃歸龜茲國界便是,這樣,隔了一個龜茲緩衝,即便日後回鶻妄想報復,都有龜茲擋在大寧之前,這樣,也算是兩全了。”
皇帝皺眉漸展,原本有意挑刺的胡尚書也陷入沉思,裴少嵇彷彿料定會是這樣的結果,不容眾人沉默太久,便起身,撩袍跪在了皇帝面前,“臣請命,領兵出征,為君分憂。”
…
“太夫人,下雨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
孟采薇一邊理了理雲肩,一邊邁出門檻。鉛雲低垂,雨幕帶風,昨日的殿外看起來恢宏氣派,大金魚缸的銅色都顯得鋥光瓦亮,而此刻,灰霾籠罩下的行宮建築,無端顯得荒涼冷清起來,孟采薇自己攏住雙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侯爺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冬妝愣了下,點頭,“是,一直沒回來。”
孟采薇倒談不上多擔心,畢竟是行宮中,若有意外,早聽到動靜了,既然這般安寧,那就是無事。
沒事還不回來……孟采薇撇嘴,心裡犯嘀咕,嘴上卻沒說什麼,“讓秋黛撐把傘,陪我出去走走吧。”
冬妝應是而去,不過片刻,秋黛便從殿內出來,有些驚訝地追上孟采薇,“太夫人,您不用早膳嗎?”
“昨天夜裡吃得多了,胃裡積食,出去走走,回來再說吧。”
秋黛忙答應著,撐開油紙傘,扶著孟采薇小心翼翼下了石階,“這行宮裡人多口雜,太夫人想去哪邊?咱們最好順著一個方向走,免得一會迷了路,再回不來。”
耳邊是秋黛嚅嚅細語,孟采薇卻聽得不怎麼走心,出了這座院子,外面天地豁然開朗,孟采薇見秋黛撐傘撐得辛苦,頓了下腳步,吩咐道:“你再去撐一把傘來,咱倆一人一把,走道兒也方便些。”
秋黛忙搖頭,“沒事沒事,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