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
這恐怕是裴少嵇特地囑咐子衝這樣講的,為的就是委婉地告訴她,她的所思所想,盡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今日的事情,也確實是他刻意謀劃。
他做得貼心,只是為了讓她安心。
“我明白了。”孟采薇纖睫低垂,遮住了雙眼,以藏起自己的情緒,“既如此,你一會去叫人燒點熱的薑湯給侯爺送去,夜裡更深露重,叫他仔細不要受寒,再回去取一件氅子,給侯爺披著點。”
子衝俯身稱是。
“那你去吧。”
孟采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揮手讓子衝退了下去,片刻,又咬咬牙,逼著自己狠下心,“秋黛,你去打水來,我也要歇下了。”
不去做無謂的擔心,更不再付諸不應存在的感情。
孟采薇發洩似的將髮髻上的簪釵統統卸下,寥寥洗漱了一番,便躺著歇下了。
卻不想,一夜輾轉難眠。
她躺在床上,整個人根本沒有睡意,仰面平躺著,眼睛甚至都捨不得合起來,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床帳,盯著黑暗中的虛無。
不過是片刻,連隔間外,值夜的秋黛都發出了平穩的呼吸聲,孟采薇仍然未得好眠,她翻了兩次身,最終還是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腦海裡有一個聲音越來越響,去看看他,就任性這一次,去看看他。
秋夜這麼冷,祠堂又陰森,他當真要一個人熬過來嗎?
是跪著,還是坐著,醒了還是睡了,餓麼,困麼,子衝雖是下人,卻畢竟是個男人,他顧得到那麼多麼?
就算不是關心他,也可以過去問問,他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明日天亮,她起床了,蘭汀自然也起床了,想要再與裴少嵇獨處著問清原委,那更是難上加難。
去吧,去找他吧。
這聲音在腦海裡越來越響,等孟采薇意識清明時,她發現自己已經披了件斗篷,扶著床,單腿站了起來。
目光在自己屈著的小腿和不遠處的輪椅間徘徊,叫不叫醒秋黛,委實是個難題。
她過去的事,知道的人當然越少越好,可沒有人推輪椅,她又怎麼能過去呢?
人衝動起來好像能給自己找到千萬個不理智的辦法。
孟采薇大著膽子用受傷的腳尖點了點地,沒有疼痛,甚至沒有什麼不該有的知覺。
緊接著,她嘗試著走了幾步,腿大概是痊癒了,除了總覺得有些不適應,彷彿並沒有半點不正常的地方。
出於謹慎,孟采薇還是跛著腳,儘量把身體的重心放在另外一條完好無損的腿上。
所有可能阻礙她的因素統統消失,孟采薇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邁出了屋子。
夜色極深,沒有燈籠,她幾乎什麼都看不到,好在有迴廊,沿著廊子一路走下去,也就是門了。
守門的婢子打著瞌睡,孟采薇推醒她,囔著聲道:“我是秋黛,太夫人叫我去尋一趟子衝。”
斗篷的風帽遮住了臉,困得迷迷糊糊的婢子不疑有他,解了鑰匙開啟角門,就放孟采薇出去了。
她穿廊而行,藉著朦朧的月光,一路往祠堂摸索去了。
每走一步,心跳的速度就要加快一點。
直到她真的進了祠堂,看到那黑暗世界中唯一閃著光亮的那間房,孟采薇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躍出來了。
裴少嵇就跪在當中,他真的在跪著,腰桿挺得筆直,跪得一絲不苟。
而孟采薇站在原地,只是這樣看著他,沒敢再往前走。
怎麼辦……她已經開始後悔了,後悔不顧一切來這裡,後悔見到他,後悔把自己偽裝得平靜無波的心湖自己打亂,後悔……
“孟采薇?!”
不知怎的,裴少嵇忽然就回了頭,他低沉而驚訝的一聲輕喊,像是一支箭,把孟采薇死死地釘住,逃不掉,掙不脫,是劫難般的魔咒,叫她註定要歷經這一場洗禮。
裴少嵇猝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大步朝孟采薇走來,“你怎麼來了?你一個人?你……你怎麼走的?!”
“我……”
“別說話!”裴少嵇打斷她,不由分說地將人打橫抱起,大踏步進了祠堂。
祠堂後面有一間小小的靜室,裴少嵇踢開門,直接把孟采薇放在了床上。
“還說我魔怔了!我看你才是魔怔了!這麼遠的路,你自己走來的不成?把手給我!”裴少嵇蠻橫地握住她的腕子,將躲在琵琶袖裡的柔荑拽了出來,包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