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謹記皇后娘娘教誨。”李慕兒深深叩首。
然後她很不幸地被罰一個時辰的板著。
步出坤寧宮外,面向北方站定,彎腰伸出雙臂,雙腿不容有一絲彎曲,用手直直地扳住兩腳。
“看,那不是女學士嗎?”
“咦,是啊!這女學士最近可是宮裡的風雲人物。”
“可不是嘛!不過聽說萬歲爺和太后娘娘都青睞她,怎的今日受罰了?”
“噓,小聲點,上頭的心思咱們哪能隨意揣測得清啊。”
……
李慕兒深吸口氣,無視身旁來往宮人議論,儘量想些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晚上要給兄長寫封信,前天託錦衣衛帶出去的信不知收到沒,怎的還沒回?
驄哥哥不知最近可好?好久沒見他進宮了。
青巖姐姐的病有沒有好轉?對了,她還沒向朱祐樘提過,或許宮內太醫醫術高明,可以求他幫幫忙。
還有……
坤寧宮裡偏在此時傳出了陣陣琴音,以及皇后婉轉動聽的歌聲: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
十六君遠行,瞿塘灩預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琴音水波流轉,歌聲清揚婉約,李慕兒卻第一次被虐得想哭。
板著對她而言並不算苦,那三年練武的時光比這辛苦過百倍。
她想哭,為自己沒有在十四歲時遇見他。
沒有與他同看青梅青的緣分。
沒有與他比翼入蒼雲的機會。
也多虧,板著的這個姿勢,將她眼淚生生地倒了回去。
小時候常被罰倒立,久而久之已不覺得是受罪,更像是練功的必修之課。可今日才發現,原來將腦袋倒過來,居然可以控制自己不哭出來。
受了大概半個時辰,何文鼎來尋朱祐樘去午朝時,看見了李慕兒,他驚訝跑過來,蹲她旁邊說話:“這是怎麼了?你又惹到皇后了?”
李慕兒無奈欲點頭,卻發現點頭也困難,只好吃力答:“是啊,今兒惹大了。你快去找皇上吧,別耽誤了公務。還有,你千萬莫替我求情,否則我定要被多罰幾個時辰了。”
何文鼎咬咬下唇,百般不甘,終究還是依了她道:“好。那……你還好嗎?”
李慕兒努力從喉嚨裡發出一絲笑來,“沒事兒,我能倒立兩個時辰,你要看嗎?”
何文鼎忙搖手,“別別別,你真是個缺心眼兒!那……我真走了,祝你,額,早些受完罰。”
何文鼎一步三回頭地往坤寧宮進去,盞茶工夫後隨朱祐樘一起出了來,可腳步聲卻遲遲不曾繞過她。
☆、第六十一章:南郊視牲
李慕兒看不見他,卻意識到他一定正在看著她。
她有些尷尬,常言道:女為悅己者容。而她似乎總讓他看到自己最狼狽的模樣。
皇后聲音在背後響起,“皇上?”
“皇后,”那向來溫柔的聲音此刻聽來卻有些沉悶嚴肅,“朕只說一次,朕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到此為止吧。”
接著是他拂袖離去的聲音。
李慕兒震驚,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朱祐樘以這樣的語氣和皇后說話,雖然是為了她,可她卻並不覺得痛快。
是不是,自己終究還是讓他難做了?
她正內疚著,就聽到皇后走到她身邊,惻惻說道:“女學士,你好大的能耐。”
李慕兒差點摔倒。
“可是本宮不會輸的,本宮的地位,任何人都奪不去,任何人,都不行。”
這是皇后第一次這麼直接地坦露心思,李慕兒卻毫無底氣,低聲解釋道:“娘娘,臣不敢。也請娘娘相信,臣真的只想當好女學士的差事,別無肖想。”
之所以毫無底氣,是因為她壓根兒覺得皇后不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