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照樣要付出代價,你想作賤我還要再投胎一次!沒見過就這麼銬人的,你的政府是黑社會啊,黑道白道都要講個天道,我今天一沒犯法二沒有傷天害理,你要銬走我,休想!”
老孫僵在那裡。
陳家鵠舉起他被銬住的左手,怒喝道:“我再說一遍,解開手銬,不解我就砸斷我的手!給你五秒鐘,我這就開始數數,數到五,你不動手我動手,我說到做到,不信試試看。”
“一。”
“二。”
“三。”
“四……”
見過不要命的,還沒有見過這麼不要命的。千鈞一髮,老孫不敢遲疑,乖乖地給他開啟了手銬。陳家鵠二話不說,抬腿就走。走到屋門口,又轉過身來,怒目圓瞪,對老孫吼道:“別跟著我,回去告訴那個姓陸的,我已經瘋了,被他逼的。幾年前我被鬼子就這麼逼瘋過,想不到我還有今天,被自己的同胞逼得尋死覓活。蒼天哪,大地哪,你睜開眼看看,我在過什麼樣的日子啊!”
撲通一聲,陳家鵠跪在門外,抱頭伏地。
氣得老孫呆立在屋中,噴粗氣,翻白眼。
五
幾天後事情有了轉機。轉機來於多方面:機房街顧全大局的疏通,絞盡腦汁的攻心,還包括陸所長的外圍攻勢——動用關係,在軍人俱樂部給大哥陳家鴻安排了一個當放映員的工作。
機房街這邊,李政從石永偉那裡得知陳家鵠堅決反抗陸從駿後,為這位老同學的錚錚鐵骨和凜然正氣大為感動,同時他也覺得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可以趁兩邊鬧得水火不容之際做陳家鵠的工作,動員他另謀出路,去延安。
李政如是這般向天上星做了彙報,天上星沉吟片刻,覺得李政說得在理,“既然陳家鵠已經跟陸從駿翻臉,寧死不從,我們趁勢而上,因勢利導,也許有一定的成功基礎,但成功率不會高,很小。不過你的建議很好,讓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新思路,我想見見他,跟他當面談一談。”
以什麼理由請他來?天上星召集老錢、李政、童秘書開會,最後找到了一個最佳理由:請他來與救命恩人道個別,送個終。“小狄是因為保護他犧牲的,他應該來與他告個別,送個終。”老錢的建議立刻得到天上星贊同,“對,這個提議好,有些事情我們不妨藉機告訴他,這既是為他的安全考慮,同時也便於他了解我們。我們是真正的為他好,即使他現在不領情,還有今後。”
就這樣,老錢卸下偽裝,戴著服喪的黑色袖箍,出現在陳家鵠面前。“是你,來來,進屋坐,”陳家鵠客氣地迎老錢進屋,“我還在惦記你們呢,不知你們是不是回去了。”
老錢沉痛地說:“小狄出了事,他想最後見你一面。”
陳家鵠沉痛地立在小狄的棺木前,棺木上覆蓋著鮮紅的中共黨旗,靜靜地停放在屋子中央。老錢指著棺材,對陳家鵠說:“其實,自從你來到重慶後,我們就住在你家對門,天天保護著你。”
隨後老錢把小狄犧牲的經過向陳家鵠從頭細細道來,時間,地點,情節,細節,一五一十,有憑有據。這下,陳家鵠不僅是驚愕,而是傻了,魂不守舍,雙膝發軟,如在雲端。他如夢如痴地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抓住老錢的肩膀,在沉默中爆發,“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是誰讓你們這樣做的?”老錢嘆口氣,說:“因為只有我們知道你的生命有危險。”
天上星適時走進來,邊走邊說:“這就是緣分啊,陳先生,我們偶然得知你回國,慕名邀請你去延安共謀抗日大業,不期巧遇你遭敵人追殺。不知則罷,知道了我們就要盡最大努力保護你,這也說明我們對你是誠心誠意的。”
陳家鵠疑惑地望著天上星。老錢給他介紹:“這是我們領導。”天上星上前握住他的手,“很高興認識你,陳先生。”陳家鵠卻不知說什麼,只支吾了一下。天上星友好地拍拍他,“人死不能復生,跟他告個別吧。然後我請你喝杯茶,好嗎?有些事我想跟你交流一下,我想和你做個朋友。”
天上星的秘書小童是福建南屏人,父親是個三代相傳的茶商,小童記憶裡最早的形象是母親揹著他採摘茶葉,那漫山遍野的青綠,一片接著一片,如大海波浪一樣翻騰著,無窮無盡。每天早晨,父親總是坐在屋簷下,優哉遊哉地,泡茶,倒茶,喝茶,一杯接一杯,茶香從門縫裡鑽進來,伴隨著茶具碰撞的聲音,使他的童年有一種隔世的感覺。生活在一個茶商身邊,註定要與茶結下深厚因緣,現在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從喝茶開始。
喝的是武夷巖茶,葉片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