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來到這裡時的一樣,守禮、恭敬、謙和、沉默。這份淡然的親情源自皇家高貴的天性使然,高傲地看待一切,這彷彿就是他們這些皇家子弟們生下來的職責一般。除了遏制在每個人心靈深處莫可名狀對那把龍椅的炙熱迷戀與瘋狂之外,天底下好像就沒有什麼值得他們這些人用心的事情了。親情就是如此。與其說四阿哥現在跪拜的是他母親,倒不如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女官,只不過碰巧與他曾經共同沿用過一根臍帶罷了。
長久的沉默後,烏雅氏嘆了口氣,先是問了問前些天方苞大壽的情況,什麼熱鬧不熱鬧;人多不多;皇帝后來也去了罷,諸如此類的廢話。接著說了說自己接受胤禛府里老李大夫病後初愈的狀況。
話說到這兒,突然打住,清冷的嗓子忽然透過一絲溫和,是胤禛多年都沒有感受過的久違了的憐愛。“病好些了,人清爽了,就更加念及你們兄弟倆了……”女人掀開珠簾,手自然地拉住他的,不很熱,卻是透著女性天生的慈愛氣息。有多久,眼前的母親都沒有這麼直接地袒露過自己思念兒子的心聲了?兩年?三年?不,或許更久。在四阿哥記事以來,額娘就很少這麼親切地對待過自己。被套了兩個黃金鐲子的手腕自然下垂,手指捏住他的有些顫抖,彼此輕觸的感覺令雙方感覺都有些陌生,遂,很快地,她又縮回去了。只留下胤禛僵硬在空氣中依舊蜷曲的手指。
喉頭竄動,一時間的感觸令他眼眶潮溼,吸吸鼻子,旋即調整好,壓低嗓子,應了聲,“額娘……”
烏雅氏微微點頭,重新走回自己的位子,簾子又放下了。“你們倆兄弟孝順我,我自是知道的。這次生病,你們倒是沒少來看望,別的宮裡娘娘的羨慕是假,我自個兒心裡高興卻是真。可是,你知道最令額娘高興的事兒是什麼嗎?”
四阿哥隨著女人的示意找了個凳子坐在下首,身體恭謹前傾,呼吸也跟著輕了許多,小心翼翼地等著女人下面要說的主題。
“兒孫滿堂!”這個蒙古女人在略嫌小的椅座上伸展了下高大的身軀,眼前飄過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藍天白雲,山花爛漫。騎慣了馬的雙腿有些羅圈,合不攏的腿縫兒被華麗的宮服掩蓋,就如同掩蓋住曾經躺在馬背上看草原之夜而後她做的美夢一樣,虛幻的過往已成為漫長現實中唯一可回憶的珍藏。
收住自己的思緒,女人繼續:“我們滿足女人其實也和漢族女人一樣,希望家庭和美,家族興旺。”
漢族女人?四阿哥聽得耳根一跳,心也隨之砰砰緊張起來。再聽著後來的話,不禁喘了口氣,低聲咒罵自己一句。耳畔又傳來女人連續低緩的音調。
“甚至有人說,子女就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我想,這句話必定是不錯的。”
胤禛聽得覺得有些亂,微張開嘴,就著手裡的紅茶抿了一口,烏雅氏的話又湧進了耳朵:“聽說前些日子,你的側福晉不幸……”停頓了片刻,在男人臉色恢復之後,才又從容開口,“安慰的話說來無用,本想勸你看開些,沒曾想那拉氏倒是個貼心的,跟著就為你納了小妾。我聽到這則訊息,就甚為歡喜……”
額娘究竟想說什麼?迂迴繞了一個大圈子,拉拉雜雜地似乎沒有主題,四阿哥感覺自己就要暈倒了。她後邊說的什麼,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只是一口一口地喝茶,直到把那碗紅茶喝乾,才聽女人道:“喜歡那茶葉的味道麼?是十四特地從武夷山覓來的。對了,他想託我向你說個事兒……”
這才到重點……胤禛覺得終於熬到了頭,看著背後青花瓷大花瓶中清晨剛採摘下的玫瑰抖落下一滴輕盈的露水,嘆息一聲,“額娘只管吩咐。”
“那就好。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說白了,是他看中了你門人的一個漢人女眷……”
話還沒說完,胤禛的心就幾乎跳出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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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家。”少女看著年羹堯,說得可憐巴巴,眼神好像一隻被丟棄了的小貓瑟瑟抖索在寒風中,明亮的雙眸被一層淡淡的白霧覆蓋。
男人聽得心頭一動,只感覺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從少女對面站起身,環視她在四爺府上的房間,不願被看見情緒波動的臉,再轉過來,已展開笑顏,撫摸住她腦後的長髮,“這裡應有盡有,還有什麼不如意的麼?”
不如意。到處的不如意。偏離他的手,歪著頭盯著自己的棉鞋尖頭上那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