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上欣然入座,就只見底下刷的一聲,整整齊齊一大群人下拜參見,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讓他心情極好。然而,他抬了抬手吩咐眾人起身之後,還不等再開口說什麼,就只見頭前程千里突然大聲說道:“大帥,如今安祿山據洛陽預備稱帝,軍中群情激憤,還請大帥體恤河洛軍民百姓,發兵討伐叛軍!”
“請大帥發兵征討叛軍!”
整整齊齊的應和聲迴盪在整個節堂,平日裡這種一聽就讓人心曠神怡的聲音,此時卻令王承業又驚又怒。望著下頭再次齊刷刷矮了一截的麾下將校,他強壓怒意,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河東兵馬多數分散在北面代州朔州雲州一帶,防禦北面強敵,自顧不暇,若是傾盡太原兵力南下討伐叛軍,萬一被外敵趁虛而入又當如何?”
程千里本來是前往代州任節度副使,和王承業井水不犯河水,可自從安北兵馬借道代州,透過井陘關進入河北道境內之後,聽說雲中守捉使杜望之和代州都督同發檄文討伐叛軍,他頓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陷入了兩難。而王承業對他的態度也一下子糟糕了下來,動不動就厲聲呵斥,竟是待他如同麾下尋常將校。此時此刻,面對王承業彷彿在噴火的眼睛,他絲毫沒有退讓,聲音反而提高了三分。
“杜相國都已經拜封右相,漠北已經一片安寧,這時分哪來的外敵?大帥只要肯發兵南下討伐河洛叛軍,雲州雲中郡和代州雁門郡必然也願意發兵南下,聽從大帥調派,屆時和潼關兵馬從西北兩面合擊,安賊稱帝的企圖必將破滅!大帥只貪圖河東一時安逸,只知道固步自封,只求一個自保,卻不知道軍中將士當中,有多少人的家人親友在河洛受苦受難?”
程千里的這麼一番話頓時激起了眾多將校的共鳴,一時間,節堂中一片喧譁。面對這樣的一幕,早起還志得意滿的王承業知道再不彈壓,恐怕局面就要失控了。背心已然冒汗的他對身邊從者打了個眼色,見其知機地悄悄退下,顯然是去召喚牙兵了,他稍稍心安,強壓憤怒冷眼旁觀程千里在那上躥下跳,有意挑起將卒之中的請戰情緒。直到發現那個從者去而復返,又對自己微微頷首,分明表示已經佈置妥當,他方才霍然站起身來。
“肅靜!”
初來乍到不過一兩個月,又對將校談不上任何施恩的王承業顯然談不上多少威望和震懾力,在他這一聲暴喝下,節堂之中的喧譁卻並未就此停止,而是足足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漸漸平息了下來。臉色鐵青的王承業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本大帥就沒有親友身在河洛,身在河北?可臨行之前,陛下就多次殷殷告誡,河東乃大唐龍興之地,不可有半點閃失!程千里,你身為節度副使,竟敢如此誹謗節度使,兼且教唆鼓譟將校,你該當何罪?”
事到如今,程千里索性豁出去了:“我只知道,大帥上任以來只顧著蓄美婢,聽歌舞,收納牙兵為己用,對軍民疾苦一概不知,對叛軍鐵蹄之下的河北河洛軍民百姓置若罔聞!我之罪,便是不能勸諫大帥幡然醒悟,不能上奏朝廷河東軍民的討賊呼聲!”
王承業沒想到程千里竟敢這樣和自己針鋒相對,登時重重一跺腳,高聲喝道:“來人,拿下此犯上狂徒!”
隨著他這喝聲,將校們不由自主地回頭望向了節堂之外,見外間不知何時竟已齊集上百牙兵,很多人登時勃然色變。而程千里則環視左右,厲聲說道:“各位都看見了,我等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王承業卻剛愎自用全然不聽!這河東不是他一人之河東,我河東軍民更不是他王承業的鷹犬!”
眼見得眾多將校竟是振臂附和程千里,對自己怒目以視,王承業把心一橫,惡狠狠地說道:“但凡跟著程千里鼓譟者,以叛亂論處!”
如果在往日,這樣的話定然會嚇退一大幫人,可此時此刻,他話音剛落,就只見眾將非但沒有摒棄程千里,而是就這樣朝自己緊逼了上來。這時候,王承業終於有些慌了,直到外間牙兵呼啦啦全都湧上了節堂,他方才鬆了一口氣。他又是慶幸節堂之上不許帶兵器,又是暗喜自己已經佈置了眾多牙兵在外,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徹底清洗一下天兵軍,也好挑出真正心向自己的軍官放在高位。
“把所有人都給我拿下,嚴加勘問!”
然而,這擲地有聲的一句話卻沒有迎來任何反應。看著一動不動的精銳牙兵,王承業漸漸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當即提高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即便如此,每一個人的腳下全都紋絲不動。這時候,就連剛剛偷偷跑去調牙兵的那個從者都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牙齒咯咯直打架的他強壓不安挪到王承業身邊,用幾乎比蚊子叫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