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卻顯得鏗鏘有力,尤其那急促之時的殺伐之音,更是讓剛剛有些放浪形骸的席間變得寂靜了下來。屋內一眾前進士在長安都不是一天兩天了,楚蓮香豔名遠播,他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一曲琵琶卻是從前來時從未與聞,不知不覺,人人都沉浸在了這一首和此刻情景絕不相符的曲子之中。
直到曲末那綿綿長音為之一盡,許久方才有人慨然長嘆道:“得聞此曲,今生不虛!”
話音剛落,外間就有王七娘殷勤地進來團團施禮,旋即滿臉堆笑地道:“蓮香這一奏琵琶,人人都知道她今晚有客,因而相詢不絕。不知道……
“今晚楚娘子不陪別人。”韋禮不等王七娘繼續往下便不容置疑地擺了擺,隨即似笑非笑地道,“莫非王七娘你嫌棄我和杜郎君錢給得不夠?”
“不不不,那奴這便各處告罪一聲。”王七娘不過是來看看是否可能左右逢源,此刻既然碰了釘子,只能打了個哈哈告退出。
她這一走,杜士儀便若有所思地開口問道:“楚娘子這一首曲子,可有名目?”
楚蓮香放下琵琶和中的木撥子,有些疲憊地舒了一口氣,這才點頭應道:“有辱杜郎君清聽,曲名《風聲鶴唳》,得自昔ri秦晉淝水之戰。”
“何人所作?”
“奴因聽得公孫大家洛陽劍舞《楚漢》有感,一時研讀諸多蒐羅的曲譜,傾近三年之力勉力而作。奈何終究功力絕淺,今ri第一次演奏此曲,讓杜郎君和諸位郎君見笑了。”楚蓮香起身盈盈行禮,起身之後方才道,“奴六歲識譜習練琵琶,至今已經有十二年,略窺堂奧,一直還有些沾沾自喜。不想得聞杜郎君習練琵琶不過數載,便能技藝jing湛,更譜出少有佳曲,不知可有機會請杜郎君指點麼?”
聽到這一句指點,韋禮等人頓時大聲起鬨了起來。而杜士儀先是愣了一愣,隨即便一攤道:“我不過是得天之幸,有了些許薄名,哪裡比得上楚娘子這些年來苦練技藝?楚娘子,琵琶請借我一用!”
眼見那侍女看了一眼楚蓮香,隨即兩眼放光地捧了琵琶到自己跟前,杜士儀隨一試音,接過木撥子思忖片刻,便如同楚蓮香那樣橫撥琵琶彈奏了起來。然而,他練習多年的都是豎彈撥,此刻幾個殘破的音節過後,就只見人人瞪大了眼睛,他便丟下木撥子哈哈大笑道:“所以,大家都聽到了,術業有專攻,橫撥琵琶妙絕音,楚娘子遠勝過我,何需妄自菲薄?以你這技藝,在教坊之中博得一席都不在話下,我能指點的便只有一句話,楚娘子自己的打算如何?”
打算,她能有何打算?自打懂事之後便知道自己不過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容不得半點遐思。年歲漸長,在這平康北里被人稱作是都知娘子,五陵年少爭相求著一親芳澤,王七娘又把她當成了搖錢樹,可如今容sè再豔,技藝再jing又如何?到老了甚至未必能如王七娘那般自立門戶,而就算自立門戶,再養一些如當年自己一般的少女,繼而再一代接一代地如此下麼?
席間再一次恢復到了鬨鬧喧囂的情景,楚蓮香卻是五味雜陳地來到杜士儀身側,跪坐侍酒之後雙奉上,這才低聲道;“杜郎君覺得奴又能有何打算?”
“你那橫撥琵琶的造詣,有朝一ri興許會登峰造極。”杜士儀想到剛剛那一曲那種鐵騎突擊的殺伐之音,接過酒盞之後一飲而盡,隨即才苦笑搖頭道,“然則這世上以藝動人,殊為不易。即便公孫大家,還不是需得人前立誓,讓別人永絕念想,這才能夠終得清淨?都知娘子若是不想再過以sè動人的ri子,要麼一鳴驚人聲名動天子,要麼便是尋一良人庇護。起來,公孫大家那xing子,興許會對你這琵琶讚不絕口。”
楚蓮香露出了一絲異sè,許久才深深俯首道:“多謝杜郎君指點!”
這一夜一直鬧到了天明,杜士儀還被人擠兌得又彈了兩首曲子方才過關,至於韋禮被人逼著下場跳胡旋舞,兩個圈子就轉暈了,這卻不足為外人道。那些登第之後的志得意滿,守選時的心灰意冷,奔走求官時的冰火兩重天……一切的一切都被丟在了腦後,所有人都盡情享受著這一夜的放鬆和癲狂。等到大清早晨鐘敲響時,眾人由人服侍著梳洗過後出了這王七娘家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長長舒了一口氣。
“聚散有時,不能強求,各位,來ri再聚!”
一夜半醉,早起出長安之後又疾馳了將近一個時辰,杜士儀方才回到了樊川杜曲的老宅。儘管杜十三娘早就知道兄長要在長安城留宿一晚上,可這會兒見人如此一身酒氣回來,她仍是不禁大吃一驚,待得知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