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溪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主公,臣也曾墜入深淵之中。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泥沼裡待久了,人會變得麻木而失去自我,甚至不敢於再追逐光明。”
“當時,主公您明明就在我的眼前,我卻沒有勇氣去和自己的命運抗爭。”周子溪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雙腿之上,想起了那段令他追悔莫及的往事,
“阿陽,她也和我一樣。屈服在了自己的命運之下。直到最後為了我,她才決定奮起反抗,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周子溪抬起了頭:“這個少年,他和阿陽一起長大,有著和阿陽一樣的人生。他鼓起了勇氣,向我伸出了手。臣不忍心拒絕他。”
阿暗站在庭院之內,
春日裡和煦的陽光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微微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看了看那照在肌膚上明亮的光。
作為一個時常潛伏在暗處的刺客,他其實不太習慣這樣站在陽光下。
但這一刻,他想讓這樣的陽光照在自己身上,
給他的冰冷的身體帶來一點熱量,支援住他忐忑不安的心。
熟悉的輪椅聲在身後響起。
晉越候推著那位周先生向他走了過來。
阿暗轉過身,伏地行禮,沉默的等待著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宣佈自己的命運。
他看著眼前青磚鋪就的地面。那磚縫之間的泥縫裡,恰巧頑強的掙扎出兩片嫩芽。
“你,想待著子溪的身邊?”他的頭頂上響起晉越侯的聲音。
阿暗的視線緊緊的盯著那綠色的葉片,他聽見了自己的回答,
“是。請求您。”
是的,我想,我想呆在周先生的身邊,
我想活在你們這個有陽光的世界裡。
請求您。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周子溪一眼,
在他看向周子溪的時候,這塊黑色的寶石周圍亮起了一圈漂亮的金邊。
阿暗聽到了一句夢寐以求的答覆,
“那行吧,以後你就跟著子溪。”
程千葉彎下腰,看著伏在眼前的這個少年。
阿暗抬起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原來放置在陽光下的黑曜石,能有這樣漂亮的色彩。
看著阿暗推著周子溪的輪椅走遠,
程千葉開始想念起屬於自己的那塊藍寶石,那道璀璨又奪目的蔚藍色。
她決定給墨橋生寫一封信。
——
豐都軍營內的演武場上,墨橋生背手而立,檢視著士兵們的操練情況。
當初他們帶著十萬人馬從鄭州出發,經過這數月時間攻城略地。
沿途不斷收編壯伍和降兵,如今隊伍的人數越滾越多,已達二十萬之眾。
楊盛站在他的身側:“將軍,我們在這豐待了三個月,早已站穩了腳跟,如今是兵強馬壯,糧草充裕。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兵伐韓全林那個老王八蛋,將士們可都等著呢?”
墨橋生:“不急,我已上書主公請示,等主公的旨意到了再說。”
楊盛斟酌了一下,靠近了一些:“墨將軍,屬下說句掏心窩的話。咱們這一路打下來,佔了這許多城池,得了這麼些人馬。如今我們背靠著豐都的補給,便是汴京不再發來援助,咱們拿下漢中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他壓低了聲音:“但若是我們再這麼打下去,即便將軍沒有二心,主公只怕也不會再放心將軍。將軍可務必要為自己多做打算才是。”
墨橋生看了他一眼:“你不必多心,我自誓死效忠主公,主公她對我也只有信賴,絕無猜忌之心。”
阿元急匆匆的跑來:“將軍,鄭州來的急件。”
墨橋生看了一眼封籤,是主公那熟悉的字跡。
他沒有現場拆閱,持著信件,轉身就向營地走去。
楊盛看著將軍興沖沖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感到憂心。
墨將軍對主公可謂忠心耿耿,沙場之上,出生入死在所不辭,從沒有一點為自己考慮的私心。
對楊盛來說,主公只是一位面目模糊,高高在上的君王。
只有墨將軍才是他楊盛尊敬,信賴,誓死追隨之人。
這軍中大半的將士又何嘗不是如此之想。
他們有一半的人,不僅連主公的面都沒有見過,甚至連晉國的都城在哪裡都不太知道。
那位高居廟堂之上的主公,可能像將軍想得這般,毫不猜忌,全心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