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首者,脫奴籍。”
他那染著血的手,握緊了手中的兵器,輕輕顫抖。
在絳城軍營的演武場上,
賀蘭貞虛晃一招,跳出圈外,他喘了口氣,舉手喊停。
“橋生,你最近是怎麼了,也太拼了,我這都快招架不過來。”
墨橋生赤著上身,汗似雨下,微微喘氣。但他眼中盛著光芒,渾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氣,一刻也不願停歇,
“大人,再來一局!”
這一日是太傅楊素的壽辰,楊素位列三公之一,又是晉越侯生母楊姬的兄長。因此,雖然楊府沒有大擺宴席,但前來祝賀的親眷故交依舊絡繹不絕。
楊素年過半百,鬚髮皆白。他因為人耿直,性情剛烈,加上近年來身體抱恙,已不太過問國事,只掛著一個太傅的尊銜,並不具體分管什麼事務。
但此刻,在他家的靜室之內,卻坐著數名朝中當權的顯貴。
奉常趙籍考率先開口:“為了一個汴州,主公真是鐵了心的興師動眾,又是徵兵又是新政,鬧得國都內一時沸沸揚揚。”
“主公還是太過年輕,血氣方剛,不知輕重厲害。”少府石詮搖頭道,“戰場上,用奴隸對抗奮勇甲士,十不存一二也,數量再多也不過是充個人數,能頂什麼用?”
“那些奴隸,是主公自己的財產。主公不聽勸告,我們做臣子的,又能有什麼辦法?”太保巍廝布嘆息,“一首脫奴籍。這一場戰下來,奴隸就算沒死,也大部分脫了籍,主公這是在大大削弱自己的實力啊。屆時,主弱而家臣強,不是興國之兆。唉!”
楊素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又想起近日來沸沸揚揚的傳聞,心中煩躁,緊皺眉頭:“確如諸公所言,此事大為不妙,我那妹子今日便在席上,稍後我同她細說此事厲害,請她勸諫一下主公。”
趙籍考微微傾身:“太傅,我新近聽得一個傳聞,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主公新得了一欒寵,名叫墨橋生,對他寵愛異常,夜夜招幸,幾乎寸步不離。”他左右看看,稍稍壓低了聲音,“此人是一奴隸,我聽聞主公此次大張旗鼓,表面是為了支援汴州,實則只是為了此人的身份。”
巍廝布假意勸阻:“趙兄不得妄言,主公豈是如此荒唐之人?”
“巍公你也看到了,主公此次回來,重用的都是些什麼人?”趙籍考撇撇嘴,“張馥,賀蘭貞,哪一個不是年輕俊美,風流倜儻之士。可憐韓公,無端被革去治粟內使的職位,這麼個管著國家錢袋子的肥缺,就這樣便宜了張馥那個小白臉。”
楊素面色鐵青,一拍案几站了起來,氣呼呼的出去了。
在座的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露出滿意的神情。
程千葉回到寢宮,邊走邊和身側的墨橋生交談。
“從今日出宮視察的情況來看,新政傳達的很到位,效果比我們料想得還好很多。”
墨橋生亦步亦趨:“主人此舉,實是令民心振奮,據我今日的打探,不止是同我一般的奴隸們雀躍異常,便是在野的庶民,城都內的平民,也都躍躍欲試,紛紛前來應徵兵役。”
程千葉帶著些興奮:“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前來應徵新兵的人數逐日增多,我著賀蘭貞加緊操練新徵的這些甲士和我名下那五萬奴隸,以便早日前去增援汴州。”
在殿內伺候的一位內舍人,侍立一旁,神情閃躲,吞吞吐吐。
“有什麼事?”程千葉心情很好,坐下來問道。
那位內舍人低著頭,悄悄捏了捏他袖中的一隻玉佩。那是午後許妃身邊的貼身婢女小環,一面求著一面硬塞給他的。
他想起自己的老鄉小環苦苦哀求的事,終於鼓起勇氣,行禮回稟。
“聽聞許妃那邊午後便有動靜了,主公是否要去瞧瞧?”
程千葉不以為意,揮手道:“她生小孩,我又不懂,去了有什麼用?怎麼不稟告太夫人?”
那內舍人垂頭回稟:“太夫人的兄長今日做壽,太夫人前去赴宴,還不曾回宮。”
程千葉看著眼前的內舍人,此人的心中隱藏著一股焦慮、惶恐和擔憂的情緒。
不太對勁。
她又想起許妃那終日害怕驚懼的模樣,心中終究不忍,站起身來,對墨橋生道:“走,隨我一起去看看情況。”
到了許妃待產的朝吾殿,平日裡伺候她的宮娥卻都呆立在外殿,有些面色發白,擠在一起瑟瑟發抖。有些倒是泰然自若,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