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毫不遲疑地頂了回來:“既然下官違背了命令,甘受刑戮,以正大人威信!請大人也不必顧及舊情,立即吩咐執法隊就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下官決不反抗!”
望著她那倔強的眼神,紫川秀大叫頭疼:自己怎麼忘了這位白川閣下的性子,當年即使在楊明華權傾朝野的全盛時期,她都敢當面公開指控他,何況現在?
他苦笑道:“你還是那個性子啊,白川。”
一時間,倆人都不出聲了。會議室外的走道,傳來了人來人往的腳步聲,軍官們高聲的喧嚷、部隊經過街道的整齊踏步聲和嘹亮的口號聲。聯軍的兩大軍團會師了,一場大勝就在眼前,特蘭城內洋溢著喜氣揚揚的歡樂氣氛。誰都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在總督府無人的會議室裡,聯軍的光明王卻與統軍大將白川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若干年前,有位朋友曾跟我說過,他可以殺光全世界的人,卻惟獨不能對我下手。”紫川秀慢慢地說,回憶起帝林沉靜的面容,不覺得一陣懷念。
他轉向白川:“現在,我也要對你說:如果要殺白川你才能樹立所謂光明王的威信,那,我寧願不當這個光明王。”
“大人。。。。。。”
“你想知道在帝都發生了什麼嗎?”紫川秀停頓下,淡淡說:“阿寧有了新的男朋友,是個花花公子。”
白川失聲驚叫:“寧小姐!她怎麼可以這樣!”
“她為什麼不可以這樣?”紫川秀自嘲地笑笑:“我還當面祝福了她呢!”
他向門外走去:“戴綠帽子的男人是可恥的。請笑話我吧,不必客氣。”
“大人,請留步。”
紫川秀慢慢轉過身來,他的身後,年輕的少女將軍緩緩單膝跪下,堅定地仰視著他:
“大人,我們曾相約生死與共,富禍共當;我們曾一同躍馬揚鞭,縱橫沙場;我曾歃血宣誓,效忠於您,不論您如何改變,我的忠誠就如鮮血成灰,決不更改!大人,如果您下令殺光天下人,我會毫不遲疑地第一個動手;如果您要燒掉帝都城,我會立即爬上屋頂上澆汽油!哪怕您十惡不赦,哪怕您血海滔天,哪怕死後淪落地獄深淵,那就讓我們同去!
只求大人您,不要獨自承受那痛苦,那樣會顯得我們身為部下的太沒有分量了,您的煩惱,我願意和您一起分擔,縱使肝腦塗地!”
紫川秀靜靜地看著她,她也在看著他。沉默中,他解開了沉重的黑衣頭罩,抬手拿下了青銅的面具。就在這一刻,威名震撼遠東的光明王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個憂鬱的彷徨少年。那是一張缺少陽光、蒼白而英俊的臉,鬢角白髮蒼蒼。此刻,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充滿了深深的悲哀,兩行長長的淚水順著輪廓分明的削瘦臉龐流下。
無聲地望著他,白川同樣感覺到了一種深切的悲哀,她痛哭出聲:“大人!”
天色已晚,彩雲在西邊的天際升起,雲頂上鑲嵌了一圈紫色的霞光,色調瞬息萬變,在明藍的天空塗上一抹輕柔的、多彩的夕陽餘輝,雲霞空隙間透出一道橙紅的落日光芒,直洩大地,令人目眩。接著,光芒逐漸地黯淡了下去,雲朵褪去了五彩的光環,不知不覺的,第一顆星出現在西天。
就在天即將入黑的時候,偵察哨回報,魔族的各個行帳出現了不尋常的動靜,應該是晚飯時間的魔族兵從各個營帳中湧出來到空地上組隊,位於前沿的魔族軍已經組成了戰鬥佇列、排成了有利於進攻的方陣,正向前沿推進。根據這個情報,駐紮於特蘭城兩翼的遠東軍隊也進入戰鬥預備,正在休息中的各族士兵拿起了武器排列成隊,準備迎戰。
將領們都猜測,魔族軍隊歷來擅長夜戰,眼看戰局不利,羅斯又祭出了這個看家法寶,寄希望於在夜戰中一舉擊潰遠東軍的主力,他們的攻擊必然會非常瘋狂、猛烈。鑑於在單兵作戰上魔族佔有優勢,將領們要求加強第一線的阻擋兵力,拉開距離,儘量以方陣對抗方陣,避免陷入無組織的混戰中。
紫川秀同意將領們絕大部分的論點,但他認為:“在前兩天的戰鬥中,魔族都沒能拿下只有少數兵力據守的特蘭要塞,而現在眼看遠東方面援軍雲集,羅斯忽然又有了勝利的信心?因此,今晚羅斯定然有所企圖。”
號角瘋狂地吹響,血紅的黃昏裡,天邊最後一抹紅霞映照著漫山遍野的黑色盔甲,遠方的蒿草亦在傾天的殺氣下萎靡,殺聲震天。魔族潮水般的進攻又一次開始了。沒有什麼方陣和佇列了,魔族兵只是衝殺向前,象一窩瘋狂的螞蟻,黑壓壓的一片,那股聲勢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