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乎就是在嚴旭唸叨著胡千里的檔口,那薑黃水塗了臉、捎帶著還在下巴上沾了幾縷鬍鬚的胡千里穿著一身jīng致南綢面兒、翻毛領子的長衫,扎著一條掛著小八件玩意的玉圍腰,腦袋上還扣著一頂鑲嵌著翡翠帽正的瓜皮帽,已然從圍在了廢園子周遭的人群中。擠到了拉開人牆擋在廢園子前的巡jǐng面前,悶著嗓門朝面前一個被人群擠得滿臉大汗的巡jǐng說道:“勞駕您稟告段爺一聲,就說外邊有故人來訪!”
大口喘著粗氣,那早叫洶湧人群擠得滿頭大汗的巡jǐng很是沒好氣地打量了胡千里一眼,扯著嗓門朝胡千里吆喝道:“都這檔口了還來攀親戚,您橫是不覺著晚了點兒?明白話告訴您,這會兒甭說是故人來訪,估摸著就是段爺親爹駕到,段爺怕也是沒功夫搭理了。。。。。。”
伸手從懷裡摸出來幾塊大洋,胡千里不由分說地將那幾塊大洋塞到了眼面前那巡jǐng衣兜裡:“這位爺。既然您說段爺這會兒不方便,那煩勞您給段爺捎句話——此事已難善了,莫如順水推舟!留得釣鯉金鉤在,不愁難覓五洋鰲!這話您要是給段爺帶到了,估摸著您今兒還能得著一份賞錢。可要是您不捎這句話。。。。。。。這位爺。切莫自誤!慎之!慎之!”
也都不搭理那巡jǐng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模樣,胡千里慢悠悠轉過了身子,拿捏著火正門裡趟泥步的小功架,如同閒庭信步般從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輕飄飄擠了出去。
摸了摸懷裡頭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好幾塊大洋,那巡jǐng傻愣愣地看著胡千里的背影,老半天方才扭頭朝著身邊的同伴叫道:“我說哥兒幾個,你們受累先盯著點兒,我這兒去趟茅房。。。。。。。”
顧不上仔細去聽身邊那些同樣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的巡jǐng說了些什麼,那剛得著了幾塊大洋好處的巡jǐng扭頭跑了個一溜煙兒,兔子般地撞到了廢園子兀自大眼瞪小眼的段爺與賽秦瓊身邊,直著脖子朝橫眉立目的段爺叫道:“段爺,段爺。。。。。。。外頭有人給您遞個話兒。。。。。。。。”
斜著眼睛看了看被身邊幾個親信碎催擋住的巡jǐng,段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朝著那跑得氣喘吁吁的巡jǐng揚聲罵道:“你臉上長著的那是屁眼不是?這檔口找爺攀親戚、認朋友的,能有一個正經好人?不是他媽北平市zhèng fǔ裡面想來趁熱打秋風的官兒,就得是那些個拿錢寫稿子的報社記者!我說你他媽是得了人家多少好處了,這時候還跑來撞你段爺的場面?!身上那身衣裳穿膩味了不是?!”
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胸前剛得著的幾塊大洋,那叫擋了駕的巡jǐng使勁嚥了幾口唾沫,這才朝著段爺急聲叫道:“段爺,外邊那人還真不像是您說的那些人物!他就說是您故人,叫我擋駕之後。也就說了幾句話讓我捎給您,扭頭就自顧自走了。。。。。。。”
很有些狐疑地看著那叫擋駕的巡jǐng,段爺猶豫片刻,方才朝著幾個親信碎催擺了擺手。
屁顛屁顛地從幾個讓開了道路的親信碎催身邊側身而過,湊到了段爺身邊的那巡jǐng差不離貼在了段爺耳邊低聲說道:“那要給您帶話的主兒讓我跟您說——此事已難善了。莫如順水推舟!留得釣鯉金鉤在,不愁難覓五洋鰲!”
眉頭猛地一皺,段爺側過了腦袋看著身邊滿臉諂媚笑容的巡jǐng,乜斜著眼睛喝問道:“就這麼幾句話?”
拿捏著一副點頭哈腰的模樣,那得著了幾塊大洋好處的巡jǐng忙不迭地應道:“保管一個字兒都沒錯!”
“說話那人呢?留下姓名沒有”
“撂下話都沒耽擱一會兒功夫,扭頭就走了。姓甚名誰都沒說!”
“沒說?瞧得出來路數門道麼?”
“瞅著。。。。。。。倒像是個體面人物,一身衣裳少說也都好幾十塊大洋才能置辦齊全,一些個隨身的零碎玩意也都不是尋常凡品!再瞅著他從人堆兒裡頭擠出去的時候那輕省活泛勁兒。。。。。。。怕是身上得帶著點兒功夫!”
咂巴著肥厚的嘴唇,段爺緊鎖著眉頭琢磨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想不起來自己認識的四九城人物裡能有這麼一位富貴出身、可身上還都帶著功夫的主兒?
也都沒等段爺琢磨多久,打從廢園子外頭又撞進來倆盔歪甲斜的巡jǐng和一個已經叫撕扯掉了上衣的青皮混混。分頭朝著段爺與賽秦瓊叫嚷起來:“段爺,外頭有人給您送匾來了!打頭的是浙商商會的曲大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