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軍行禮上報,“弟兄們發現的時候馬已死去,他坐在地上生食馬肉。”
此人不等監軍說完就大聲哀嚎:“將、將軍,我太餓了,太餓了!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言罷開始嘔吐,嘔出鮮血肉渣與胃內黃湯,加上他那半身血腥,宛如惡鬼,看樣子已經是餓瘋了。
監軍擔心他暴起傷了孟飛鸞,乾脆自己上腳將其踩牢,厲聲喝斥:“自斷糧起,鳳陽將軍就與大家同食同寢,她為了糧草日日夜不能寐……”
“宋督軍,別說了。”
孟飛鸞擺手,在眾人靜默中踱步兩個來回,緩緩開口道:“傳令下去,全軍殺馬而食。方才朝廷來信,說糧草已到汴州關口,五日之內進城——今夜殺戰馬三十匹,讓將士們飽餐一頓,這幾日務必給我打起精神站在城樓上,守住鄴城。”
此言一出,營中人人都露出激動欣喜的神情。連宋督軍出了名的冷麵將都難掩上揚的嘴角,高聲答是。
地上那人先前是裝瘋賣傻,聽到此言神色變了幾番,不再嘔吐掙扎,直愣愣望了孟飛鸞片刻,沒等到意料之中的發落,只聽到殺馬和糧草的訊息,順勢磕頭不止道:“謝將軍仁慈!謝將軍仁慈!”
孟飛鸞目光如刀轉回此人身上,冷笑一聲:“此人在糧草不足之際殺軍馬,動搖軍心。想必是匈奴派來的細作,軍法處置,杖殺營外!”
此人聞言劇烈掙扎,高呼“饒命”,旁側兩名士兵一時間竟按不住他。
“軍令如山不可破。此時他殺馬而食,引人效仿。倘若糧食再晚幾日,是否會有人殺人而食?”
孟飛鸞環視仗中幾位督軍,神色肅穆,厲聲道:“我軍中絕不容忍無視軍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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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日上三竿,雪卻未停,似乎比往日更大了些。料理完軍務和那名殺馬者,孟飛鸞環顧左右,發現霍刀遲遲未歸。
忽而帳外無故響起咚咚戰鼓聲。與平時操練的鼓聲不同,此鼓點兩短一長,韻律奇怪,在北風呼嘯中擾得人心惶惶
“何人擊鼓?所為何事?”
不安湧上心頭,孟飛鸞筆下一頓,在信紙上落下一大團礙眼的墨跡。
沒等到回答,她旋即聽見有人高呼:“鳳陽將軍,莫要再欺瞞我們!朝廷、朝廷已兩月未曾來信了!朝廷放棄我們,大周放棄我們了!如今城中樹皮枯草都被我們吃了個乾淨,馬匹只剩百餘,再不各謀生路,只有人人相食、死路一條啊!”
“放肆,何人動搖軍心!”孟飛鸞拍案而起,拔出腰刀揮於空中衝身側兩名隨侍下令道,“你們去把他帶過來,格殺勿論!”
仗中二人並未第一時間動作,反倒側面孟飛鸞,手握向腰間武器。
微妙停頓的瞬息,孟飛鸞立覺不妙,鳳眸微眯,果斷拔刀砍向右側那名面生的侍衛。
對方亦有所察覺,側身躲閃後抽刀攻向孟飛鸞,刀刀不留餘地。另側侍衛幾乎在同時參戰,刀鞘中不是長刀,而是一柄毒辣的軟劍,朝著孟飛鸞腰身刺去。
兩人兵刃不是軍中常用,而是刺客或是江湖異士的專長。看來是早早埋伏仗中,與擊鼓者裡應外合,妄圖抓住孟飛鸞心焦時的破綻。
一時間,仗中刀劍相接聲不絕於耳。
彼時帳外的高呼還在繼續:“弟兄們,降了吧,大傢伙已經四五日沒有進食,腹內連樹皮枯草都無!想想家中妻兒老小,人活一世,保命要緊——與其餓死戰死,不如上山為匪為寇!”
“來時她鳳陽帶兵十萬,如今只剩多少弟兄,每日又有多少弟兄死去,大家算過沒有?”
他激昂澎湃的聲音混合手下的詭異鼓點,似有攝魂奪魄之用,讓餓極凍極的將士們停下手中動作,圍了過來。
“倘若沒有,我來給大家算算,把死去兄弟們的名字念上一念。他們之所以會死,都因朝廷不力,將軍無能——他們之今日,便是我們之將來!”
言罷,此人從布袋裡掏出一本督軍名冊,當眾翻開朗聲誦讀:“今日凍死五十二人,王二,李輝,張奕民……”
糧草訊息和督軍名冊洩露,蠱惑之詞流傳,這番話絕非出自一尋常士兵之口,定然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