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情怯
二月中,南巡隊伍到達江南首府景州,這裡是大衍曆代皇帝出巡必經之地,百餘年前建成的行宮就坐落在風景最好的江水畔,早在三個月前出巡的聖旨下來後便已修葺一新,只等接駕。
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員俱來拜見了聖駕,祝雲瑄並未對這些人客氣,考問政績、整頓吏治,幾日下來,便或是罷黜、或是擢升,調任了一大批官員,狠狠給了這些在南邊安逸慣了的土皇帝們一個下馬威。
祝雲璟與賀懷翎是三日之後到的,賀懷翎是閩粵水師總兵,特地從閩州趕來江南與皇帝述職,公事說完,一家人才關起門來閒聊起了家常。
三年未見,祝雲璟如今是愈發逍遙了,神采飛揚、容光煥發,日子想來過得十分不錯,這回與賀懷翎一塊過來,就只帶上了大兒子元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看著著實叫人眼熱。
大長公主拉著祝雲璟的手說了許久的話,離用晚膳還有些時候,她老人家乏了去歇下了,早就坐不住了的元寶站起身,推著祝雲璟的胳膊:“爹爹,我想去外頭玩。”
祝雲璟瞪他一眼,一旁的祝雲瑄淡笑道:“想去就去吧,園子裡有不少好玩的玩意兒,叫高公公帶你去。”
“我帶他去吧。”賀懷翎也起了身,知道他們兄弟兩個有許多私話要聊,將空間單獨留給了他們,領著兒子去了外頭。
望著元寶飛奔出去的身影,祝雲瑄笑著感嘆:“元寶如今抽了條,是越長越俊俏了,再過幾年都能娶媳婦了。”
祝雲璟嗤了一聲:“算了吧,這小子還是孩子心性,鬧騰得不行,成日裡就知道玩,帶壞兩個弟弟。”
聞言,祝雲瑄的眸光閃動了一下,眼底有什麼情緒一晃而過:“……銘兒那孩子也有三歲多了吧,哥怎麼沒把他一塊帶過來?”
祝雲璟笑望著他:“陛下只關心銘兒一個嗎?”
祝雲瑄的唇角輕抿,半晌,才喃喃出聲:“暥兒……他還好嗎?”
見他這副小心翼翼躊躇不決的模樣,祝雲璟斂了笑意,收起了說笑的心思:“陛下想問便問,何必這般吞吞吐吐,暥兒他很好,這兩年身子越來越好了,性情也好,不過前幾日元寶那個臭小子偷偷帶著他和銘兒去莊子上玩,讓兩個小的染了風寒,怕他們一路顛簸身子更加不適,我便沒有帶他們過來。”
祝雲瑄心中一緊:“染了風寒,嚴重嗎?”
“沒有大礙,你別擔心,喝了兩副藥就好多了,等我們回去應當已經痊癒了,就是不知……陛下想不想去閩州。”
祝雲瑄微怔,江南是南巡行程安排中的最後一站,他原以為即便他不提,祝雲璟也定會將暥兒帶來給他看一眼,卻沒曾想這麼不湊巧,暥兒又在這個時候病倒了。
“原也沒打算去閩州,行程都一早安排好了,離京太久總會有不妥……”
祝雲璟截斷他的話:“陛下還在猶豫什麼?”
祝雲瑄神情有些恍惚:“……見到了又如何,不過是以後平添了更多的念想罷了。”
“你若是這般想的,這次又為何要過來?你明明就想見他不是嗎?”
祝雲瑄苦笑:“哥,我是想見那個孩子,可我……不知要怎麼面對他,若是他問起我為何從前不要他,我該怎麼跟他說?若是……若是真把他接回來,我又要如何跟天下人交代他的來歷?”
“這有何難的,暥兒那張臉就夠有說服力了,他與你長得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的身世也好辦,就說你從前寵幸了定國公府的一個婢女,後頭那婢女生下孩子難產而亡,孩子早產體弱,怕養不活,才放在定國公府裡養了三年。只不過這樣一來,就是暥兒的出身低了些,委屈了他,可既然你這三年都不肯立後,以後你若再無別的子嗣,他就是唯一的皇嗣,誰都不能看輕他。至於暥兒他自己,你放心好了,他性子軟得很,你多哄哄他,他一準就親你了。”
祝雲瑄沒有接腔,沉默不言不知在想些什麼,祝雲璟嘆氣:“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身體養好之後趕緊立後納妃,多生幾個孩子,你親口承諾的,因為這個我才把暥兒從你身邊帶走,如今呢?你後宮裡頭還是一個人都沒有,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也只有祝雲璟敢當著祝雲瑄的面將話說得這麼直白,祝雲瑄垂著眸,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另一隻手腕上的佛珠,許久,才聲音艱澀地開口:“哥,這事你就別問了,求你了……”
“算了,這是陛下的事情,我何必操這個心,”祝雲璟沒好氣道,“但是暥兒,就一句話吧,你到底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