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中我,僱我幫他打掃房子,包住包吃。”
“嗄?”嘉璇愕然,“就這樣?”
“對呀,就這樣。”
麥嘉璇陡然站起來,激動得像是慘遭第三者插足的棄婦,“你傻了啊,樂小米,你腦袋是不是傻掉了?比這好的條件,我老早就跟你說過,你怎麼從來沒把我當貴人?人家就這樣請了廉價勞動力,你還當人家菩薩一樣供著,你這個笨蛋!大笨蛋!”
氣死她了。這個樂小米,也不知道說她天真好呢,還是傻氣好,好像完全不知道世道的樣子,明明自己吃了大虧,還感激得要命,偏偏怎麼說,她都不聽,讓人只有乾著急的份。
感受到嘉璇的關心,小米拍拍她的手,對她露出寬慰的笑容。然而,內心裡由此而起的波瀾卻幾乎掀翻了她努力隱藏起來的平靜。
她是怎麼了?
明明可以很理智地拒絕嘉璇的幫助,卻為何在她並不是很堅持的邀請下沉淪?
難道,在她的內心深處,還藏著不為己知的希冀?
不,不可能。
這不可能。
搬家其實是一項很簡單的工作,小米的行李不多,和他第一次在機場看見她時一樣,不太大的雙肩揹包,幾乎就囊括了她的全部。
那份瀟灑和隨意,彷彿隨時可以走天涯的樣子。
而這,其實正是賀意隨極為羨慕的一種生活,只可惜,他丟不開的東西太多太多。
原本,一切順利,除了跟紀遙見面時的那一段小小的插曲。
他還記得,紀遙看到她出現在家裡的第一眼時,喊了一句:“蟈蟈?”他的吃驚,顯而易見。
而她,只是很平靜地微笑,“我叫樂小米。”
一個月前所發生的種種,一個月前蜷在客廳沙發上那個叫做蟈蟈的女孩,似乎都已成別人的故事。
她是太容易健忘?還是——太過於白痴?甚或於,有太深的心機?
賀意隨揉了揉疲憊的雙眼,身子向後,躺靠在椅背上。
已經是深夜了,距離樂小米搬進來也有了一個多星期,他仍然覺得不太習慣。
真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一股衝動,從何而來。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並不是後悔,他從不做後悔的事情,他只是覺得不慣,如此而已。
以往,深夜工作的時候,總是他一個人。偌大的房子安靜,空曠。
偶爾走出去喝杯水,一個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內心裡,是極為平靜的。
而如今,他總是會在有意或無意間,想起對面客房裡,那一盞徹夜長明的燈。
他喝水的次數一夜比一夜頻繁起來。
路過她的房門時,有好多次都忍不住想推門進去看一看,若不是怕自己的唐突嚇到了她,他真的會進去,真的會。
但,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因為擔心。
他應該只是——出於電費的考慮,想提醒她睡前關燈。雖然這個理由連他自己也不能說服。
白天的時候看到她,有好幾次,他幾乎就要開口問了,可是,另一重擔心又讓他緘口不言。
他想,她若是害怕黑暗呢?若他向她提出任何疑義,若她為怕增添他的麻煩,而不得不強行剋制自己的恐懼,那麼,他豈不成為黑暗的幫兇?
他不問,她不說,於是,這些疑惑便日復一日地將他折磨。
譬如現在,他又開始覺得口渴。
推開椅子站起來,心跳因好奇而加快。
是的,就是這樣,她的到來,讓他的心覺得不再平靜。
躡手躡腳地拉開房門。
沒想到,對面的門也在此刻被同時拉開。
他看到,穿著白棉布睡裙的小米,有些被嚇到似的站在那裡。
初秋的夜晚,帶著薄薄涼涼的氣息,靜謐的空氣中瀰漫著清幽的香氣。
是花香。
是插在樓下客廳裡的那一大捧野薑花。
兩個人,面對面地對視著,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忽然就那麼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起初還只是微笑,接著大笑,笑得抽筋,不可遏止。
“喂……你幹嗎?”小米喘著氣,靠在門框上。
他舉舉手上空著的水杯。
然後,她又笑了,也舉舉自己手中的空杯。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你笑我也笑,彷彿這樣多有趣似的。
望著她靈動的雙眼,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心底所有的不安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