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見他緊張,微笑道:“三弟不要害怕,我瞧著先頭背得還好。你越著急,不定一會子就忘了。”太子拿了書隨手指了一段,示意小四背誦,胤禛遂如行雲流水般小聲背了,太子滿意的點了點頭,說:“三弟若學得紮實,就不會一著急便忘了。看來是下得苦功不夠。從明兒起,每篇功課讀一百遍!”
“一百遍?太子哥哥!不用了吧!”胤祉大驚,連忙哀求道。
“這樣才能記得牢!一百遍都做不到,莫非你要跟皇阿瑪一樣讀一百二十遍不成?那敢情好!”太子一臉嚴肅,拿出兄長威嚴教訓這個憊懶的弟弟。胤祉方要辯解,只聽得外頭宮人的通傳:皇上已經到門口了。
納蘭略理了理衣襟,命女學生隨自已到齋外迎駕。太子走在最前頭,三阿哥連忙打起精神並兩位兄弟落後一步緊跟,大公主又兩位格格隨其後,悠然不緊不慢的走在中間,最後是眾皇子侍讀與新進的十數位千金。
其時皇帝未到而立之年,對皇子的教養極是上心,文字功課,騎射武藝,日日都要親自考較。往常來時一落座,就說要背書,拿出書來隨便點一段,讓皇子背誦,若是一字不錯便微笑讚賞,若是遲疑錯漏,說不得要疾言訓斥一番。
因著史上首次有公主貴女同皇子一起讀書,說起來倒算得上是一項創舉,意義自是不同,更不必說多重意味在其中。見這十數位大清首批女學生也在閣前臺階下相迎,龍心大悅,免了眾人的大禮。皇帝方下朝便前來此處,仍是胸掛朝珠,著明黃九龍十二章的朝服,尊貴威嚴。女學生們大都未見過皇帝,如今得仰天顏,雖竭力鎮靜,仍是戰戰兢兢。
皇帝端坐正中,溫言勉勵幾句,開始抽查背書。一眾學生挺直身板正坐,屏氣凝神,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這唸書的廳堂本就寬闊,這時極安靜,安靜得有些空曠。悠然的位置臨著窗,窗卻是緊閉著的,沒有一絲風,四面皆鴉雀無聲,似乎這一方天地只餘自已。幼小的四阿哥清朗的聲音好像很遙遠。恍然間背書的聲音換成了嬌脆的女子。唔!應該是先前那位文婉了。
皇帝微點了點頭:“你是紐鈷祿氏的?不錯。”
文婉得聖上親贊,喜不自勝,行了大禮退下了。納蘭站在皇帝身後,看其餘眾人或豔羨,或嫉妒,或討好的眼神,心裡有些失望。佯作無意看了看坐在角落的悠然,見她略低著頭,低眉斂目,似老僧入定,一臉安然之色,似對剛才一幕置若未聞。納蘭暗道:小小年紀已學會寵辱不驚了?再想想自科爾沁入京之時,與自已的短暫交談,心下便多有留意。
之後又說伊爾根覺羅。芳華和瓜爾佳。明玉“性聰敏靈秀,舉止有大家氣度”。納蘭心下了然:文婉是一等公遏必隆之孫女,芳華是尚書之女,明玉是正黃旗都統一等伯的嫡孫女,她們的家族正是目前朝堂上相對中立的勢力。問答間已過半個時辰,皇帝站起身回乾清宮,眾人起身恭送。行至門外,對一起跟出的納蘭道:“容若,挑幾輻好的字給太皇太后送去。”
納蘭注意到:方才起身時,悠然竟比其他人慢了半分,再一細想方才的端坐紋絲不動,道是淡定從容,卻原來是神思不在,發呆怔忡!
皇帝走後,寂靜的課室驟然嘈雜起來。方才被金口玉言誇讚的春風得意自不必說,就是未被抽到背誦的也是熱切非凡。你一言我一語小聲討論,時而面頰緋紅嬌羞無限,時而高抬螓首自信滿滿,悠然拿起書豎起遮住嘴角的笑意,想著這樣的學堂比方才生動有趣得多了。李光地走到上首輕咳一聲提醒眾人:“安靜!從此刻起習書法。”把早先寫的那幅字掛起,臨的是王羲之的《蘭亭序》“今日我們就習這第一句,大家把這句寫100遍。格格貴女們依照慣習的字型自行練習即可。”
因皇帝最擅董其昌的字,幾個皇子自是跟從臨摹。而各家千金講究筆畫之間嫵媚風流,所臨多是閨閣名家的作品,如衛夫人的《古名姬貼》,趙夫人的《梅花賦》之類。納蘭緩步行視於各處,片刻之間各人皆已臨了數張,他隨意看了幾幅,都是字跡端正,極有功底。行至悠然處,發現她臨的竟也是董書!粗粗一掃發現幾行字寫得飄逸空靈,風華自足,少有偃筆、拙滯之筆,少說也有數年功力。
若是旁人說不得會認為此子心機深沉,小小年紀就識迎合聖意,但納蘭素來行事坦蕩磊落,倒未曾想過這些,只覺驚喜無限。遂抽了一張,連大公主、明玉、芳華、文婉等六人的一同收起。
納蘭到慈寧宮的時候,皇帝正陪著說話。
“微臣給太皇太后請安。”稍稍一頓,又是一禮,“微臣給皇上請安。”太皇太后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