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潤堂本是眉莊在太平行宮的舊居,如今已為陵容所住。因此她今番與幾位嬪妃前來,皇后便安置她住在了飛雨館。
我見玄凌神色淡淡的,眉目間似有不豫之色,便含了幾分小心笑道:“眉姐姐那裡的藕粉桂花糖糕做的最有風味,這個時節吃最妙,皇上嚐了麼?”
他望著我笑了笑:“藕粉桂花糖糕的確是甜,可惜那個人卻是不甜。但凡朕去,三次裡有兩次要推託了不與朕親近。”他搖了搖頭:“難道她還為昔年朕錯怪她的事耿耿於懷麼?”
我聽他語中頗有責怪之意,忙鄭重跪下,俯首道:“請皇上千萬不要責怪眉姐姐,都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不解道:“朕並沒有怪她,怎麼你倒先認起不是來了?”
我道:“眉姐姐怎會為昔日之事怨怪皇上呢。”我飛快地在腹中思量言辭,含笑道:“其實都是臣妾從前多言的不是。眉姐姐與臣妾自幼要好,又一同進宮,希望可以長久陪伴在皇上身邊。眉姐姐素日為皇上身體考慮,若寵妃多了,多少總對皇上龍體有損,所以私下裡與臣妾說起來都有幾分擔心。而皇上一向心疼臣妾和安妹妹多一些,所以眉姐姐決定效仿古代賢妃,照拂皇上龍體而不多爭皇上雨露,故而有如此之舉。”
玄凌一笑:“如此說來,沈婕妤對朕頗為關心。”
我點頭道:“是。此事上臣妾不如眉姐姐。”
他眉毛一挑,饒有興味道:“怎麼說?”
我見他單手支頤斜臥在竹簟上,月色下神姿出眾,不由紅了臉,低聲耳語道:“因為臣妾做不了賢妃,臣妾想多和皇上在一起。”
玄凌神色歡悅,摟了我在懷中道:“賢妃雖好,多了卻也失了閨閣情趣了。不如你…”
我推一推他,含羞道:“皇上也不害臊呢,臣妾可不好意思。”
玄凌吻一吻我的臉頰,道:“咱們自己說話罷了,理會旁人做什麼。”
我見他心情愉悅爽朗,不似來時,便取了冰碗和他同吃,一邊柔聲勸解道:“眉姐姐性格耿直,行動說話難免容易得罪小人,若他日有人在皇上面前言及姐姐的不是,還望皇上能夠細加明鑑,不要怪罪。”
玄凌撫住我的肩膀,我長長的貓眼銀珠耳墜的流蘇細細打在他手臂上,微微的涼。他捲了我一綹髮絲在手,輕輕道:“你怕有人將來在朕面前言及沈婕妤的不是,卻不知今日已經有人在朕的面前進言詆譭於你。”
我心下一冷,很快又平靜下來,微微一笑道:“是華妃娘娘麼?”
他愛憐地看著我,摩挲著我的面頰,輕聲道:“朕知道你已經盡力容忍了。”
我用力點點頭,眼眶微微溼潤:“皇上是不會相信的,是麼?”
他握緊我的手,道:“是。”
我依在他胸前,心口忽然覺得溫暖踏實。玄凌抱住我道:“可是華妃生性跋扈,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今日向朕說你對她不敬,還夥同了喬采女哭哭啼啼不休。她是必定會針對你到底了。”
我“哦”了一聲,只問:“皇上如何打算呢?”
他目中的光色一沉,盡染了黑夜鬱郁之色,在我耳邊低低幾句。
我沉默了些許,幽幽道:“臣妾進宮已經三年了呢。今秋又是秀女大選之際,皇上有了如花新人在側,必定是要忘懷臣妾了。”
他只是鄭重了語氣,道:“即便有佳麗萬千,四郎心中的嬛嬛只有一個,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說得認真,我不免動容,俯在他胸口仰頭望著星際,只見銀河燦爛,遼闊無際,皆是那樣遠,唯有他是近的。
我只悵悵嘆息了一句:“只是臣妾的兄長和汝南王一黨越走越近了。”
此後幾天,華妃和喬氏便有了十分得寵之像,玄凌總在她們那裡留宿,華妃便也算了,對於喬氏,其餘妃嬪都積了滿腹怨氣牢騷。
那一日的晚上,玄凌在水綠南薰殿前的涼臺上設宴,各個亭臺樓閣皆懸了絹紅明火的宮燈,照得翻月湖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時的酡顏嫣紅,波榖盪漾間綺豔華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錦。
在座后妃由皇后起一一向玄凌舉杯祝賀,說不出的旖旎融洽風光。華妃伴在玄凌身邊巧笑倩兮,丰姿爽然,豔麗不可方物,滿殿的光彩風華,皆被她一人佔去了。一個錯眼恍惚,依稀彷彿還是在往年,她是沒有經過任何波折,一路坦蕩風光的寵妃。我掩袖喝下一口酒,如此場景,多麼像當年。翻覆之間,我們卻已都各自經歷瞭如此多的起落轉合。
我定定心神,揚起眼眸,起身向玄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