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兒,”時宜老實交待。
他略彎腰,勾住她的腿和身子,橫抱起她。
她看了看身邊,低聲說:“快到了,我自己走吧?”
四周掃落葉的人,完全把兩個人當了空氣,沒有任何人敢側目看一眼。只有嘩嘩清掃的聲音,這種安靜,更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倒是不以為然,已經開始往山上走。
“周生辰?”她靠在他身上,抬頭看他。
“嗯?”
“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她倒還記得,“為什麼,你一直不肯對我說實話?”
“你猜不到?”
“猜不到。”
“如果告訴你,某間旅店經常會有鬼出沒,你會入住嗎?”
“不會……我怕鬼。”
“我也怕,”他略停頓,告訴她,“我怕如果你知道這裡到處是鬼,會選擇離開。”
他說,他會害怕。
而且怕的是,她會離開。
這是他第一次說自己會害怕什麼。
除了文幸的事,他會讓自己置身其中,餘下的那些人和事,他都更像是個旁觀者,始終保持著應有的理智、態度和價值觀。
甚至對文幸的死,他最後還是保留了自己的價值觀。
她相信,那天讓他放下槍的人,不是別人多少的解釋,是是他自己的內心。他終究和周家人不同,不會任由自己宣判罪名,定奪任何人的生死。
山路蜿蜒,稍許轉彎後,那些清掃落葉的人,就已經看不到了。
她手勾住他的脖頸,抬起頭來。
他停住腳步,低頭看她:“怎麼了?”
“如果現在吻你,你抱得動我嗎?”她輕聲問。
他有些意外,旋即聲音輕下來:“沒問題。”
周生辰稍微調整手臂力度,把她的身子抱高了一些。
他感覺到她想要主動,便任由她湊上來。時宜閉著眼睛,像貓一樣慢慢地舔著他的嘴角,嘴唇,然後深入,和他吻在一起。
情至深處,最怕失去。
怕無端情淡,怕生離,更怕死別。
她記得,她曾經也很怕,甚至在兩個人有夫妻名分後,都會怕他忽然離開自己。然,君子一諾,重若千金,他從那個求婚的電話起,就始終謹守承諾。
接受她,熟悉她,瞭解她,愛護她。
而她對他,就如棋局:無論生死,落子無悔。
兩個人到老宅時,正是下午三點,一天中日光最好的時候。
他們到自己住的院子裡,非常意外看到廳裡坐著叔父和周生辰的母親,還有家裡的幾位長輩,自從時宜和周生辰訂婚以來,這還是初次直面周生辰的叔父。
這位周家現任掌舵人,兩鬢頭髮雪白,卻目光矍鑠。
周生辰母親仍舊是精緻裝扮,也是剛從墓地回到周家,仍舊穿著黑旗袍,眼神暗淡。
“時宜小姐,”周生辰叔父對時宜微微頷首,“你好。”
時宜應聲,禮貌地頷首說:“你好。”
簡單的招呼,如同一個表態,他接受時宜的身份,同樣也會和平交出自己的權柄。
所有在座的長輩都笑起來,紛紛對時宜噓寒問暖,像是尋常長輩般,慈愛地看著她。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很快,周生辰就將是周家做主的人,而這位看起來善良無害的女孩子,也將接手周生辰母親手中所有的生意。
對於如此一個家族來說,沒有什麼比和平過渡更讓人欣慰的了。
畢竟這數月來,周生這個姓氏太過動盪,如今的結果,是眾人期望很久的。
周生辰似乎並不喜歡她應酬周家人,示意她可以先上樓。
時宜獨自上樓後,坐在來時最喜歡坐的書房,翻看上次來時從藏書樓裡拿的書,書籤的位置都沒有變,甚至連書擺放的位置也沒變。
她手翻著書,就有兩個女孩子分別端著茶和香爐上了樓。
香爐內的香粉,已被香印壓成了梅花形,此時被放在香几上,點燃了。
樓下隱約有談話的聲音,但是很快就消失了,看來並沒有什麼正經事。時宜聽到周生辰的母親和他說了一句話:“小辰,我只有一個要求,善待你弟弟。”
時宜沒有聽到周生辰的答案。
很快他就從樓梯走上來。她斜依靠在沙發上,聽著他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直到他慢慢地出現在視線裡,才低聲問他:“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