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牆邊,兩個身影正在說話,我看出正是潘姨娘和她的貼身丫頭,我忙往旁邊一閃,躲在一面留字白石後面,只聽潘姨娘的聲音:“若是今日的事成了,也許雅兒就能嫁到賈府去了,偏偏那涵丫頭鬼心眼兒多,恐怕沒什麼希望了。”
又聽那丫頭勸道:“姨奶奶別愁,三姑娘還小,好人家多得是呢,姨奶奶不用急。”
“雅兒也是叫人發愁,終日沒心沒肺的,和她什麼話也說不明白,什麼也不懂,還和涵丫頭那麼好呢,也不想想,若是沒有她,也許雅兒自己就能嫁到賈府了,如今還是得我為雅兒操心,真真沒法子。”
兩人漸行漸遠,語聲也低了下去。我從石後出來,深秋的風吹過樹木,樹葉簌簌落下,地上很快便積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便發出輕微的聲音,沒有一點踏實的感覺,只是輕飄飄似的。
景色肅殺淒涼,落葉枯黃殘敗,我的心也感到一陣寒冷,孤單佇立,分外渴望有人來抱住我,能對我說一聲:要永遠保護我。
時間如水般流逝,自從蓮子湯事件過去後,史府平靜了很多,人人都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劉夫人加緊了管治,潘姨娘也消停了許多。我每日就是在房中讀書,有時也和雲晴。靈芳學著做些針線活,消磨時光。
出嫁的日子定在臘月十五,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我的嫁妝都是早都預備得差不多的,別的事自有劉夫人,沈夫人等張羅,我身為小姐,只要安靜等著就行了。
雖然潘姨娘和我有過節,但是雅潤倒是個天真的女孩,她對母親做的事一無所知,並不知情,我自然也恨不起來她,還想為她的婚事儘儘力。
雅潤因為曾經把心腹話告訴過我,現在對我更是親密,天天往我房裡跑,和我下棋,聊天。
雖然她總是那麼樂呵呵的,不過現在因為婚事的關係,她不比往常,時時流露出擔憂的樣子,我便盡力安慰她,和衛公子的事慢慢總有辦法,
這一年的冬天來的很早,天氣分外寒冷,雪總是下著,沒有多少停的時候。這天午後,我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如絮的雪花飄飄灑灑,天地一片純白,四周是那麼的安靜,似乎都籠罩在此時超然塵世的氛圍之中。自從放定之後,我便不能再到賈府去,可是每逢寂然的時候,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起賈代善來:那張俊朗而又柔情的面容,那個我就要終身相伴的人。
我的婚姻,又會面臨什麼呢。
沉浸在這些思想裡,不知不覺間,身上忽然感到一陣寒意,便回頭向雲晴道:“再加些炭火,還是不大暖和。”
雲晴正坐在一架紫檀嵌白玉的屏風旁邊做針線,聽了這話,連忙起身加炭,道:“都加了兩回了。今年冬天就是冷。”又看了看我:“姑娘最近總是想心事的樣子,也沒吃多少東西,太醫說姑娘是氣血有些虛所以才體寒的。”
我轉過身,坐在熏籠上,笑道:“不妨事,過幾天也許就好了。”
雲晴在屏風前坐下,手裡又拿起那件針線活:“姑娘是想著大喜事吧,其實有什麼可擔心的,這是高興的事啊。”
“姑娘哪裡是擔心,是等不及了呢。你懂什麼啊。”靈芳給一盆水仙澆著水,笑著說。
“快乾你們的活吧,就會多嘴,以後我就不理你們,看你們跟誰說去。”
雲晴調皮地抬頭一笑:“姑娘到哪兒,我跟到哪兒,想甩也甩不開我。”
“誰要把雲姐姐甩開了,姑娘,可別有一天連我也不要了。”素絹端了一盤點心進來,笑著說。
和這幾個丫頭相處了這麼久,我和她們雖然名義上是主僕,可是卻是姐妹似的感情,雲晴成熟,靈芳爽快,素絹踏實,沁瑤精幹,都是十分善良的女孩子。平時在房間裡,都是隨意坐著,也和我一起吃喝笑樂,我從不用她們立規矩,她們也都把我看成姐姐似的,忠心對待我。象史府這樣人家的小姐出閣,自然是要有陪嫁丫頭的,劉夫人雖然還沒明說,但幾乎已經確定了是她們四個陪我嫁到賈府去,我也很樂意。從前在書上看,古時候的小姐出嫁後,陪嫁丫頭就是左膀右臂,以後孤身一人在賈府裡,我還真要靠她們給我幫忙呢。
“偏不要你,叫你想著我。”我笑著向素絹說。
素絹把點心盤放下,笑道;“我不信姑娘能那麼狠心。難道我想姑娘,姑娘就不想我不成?”
說著遞給我一塊點心:“這是姑太太府上剛送來的如意糕,說是慧嬪娘娘賞賜出來的,正好我去上房領月錢,太太就叫我拿回來了,還讓姑娘去一趟呢,好像是有什麼宮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