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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了顏生,彼此坐了。馮君衡便問道:“請問你老高壽?”顏生道:“念有二歲。”馮君衡聽了不明白,便“念”呀“念”的盡著念。顏生便在桌上寫出來。馮君衡見了道:“哦,敢則是單寫的二十呀。若是這麼說,我敢則是念了。”顏生道:“馮兄尊齒二十了麼?”馮君衡道:“我的牙卻是二十八個,連槽牙。我的歲數卻是二十。”顏生笑道:“尊齒便是歲數。”馮君衡便知是自己答應錯了,便道:“顏大哥,我是個粗人。你和我總別鬧文。”顏生又問道:“馮兄在家做何功課?”馮君衡卻明白“功課”二字,便道:“我家也有個先生,可不是瞎子,也是睜眼兒先生。他教給我作什麼詩,五個字一句,說四句是一首。還有什麼韻不韻的,我哪裡弄的上來呢?後來作慣了,覺得順溜了,就只能作半截兒,任憑怎麼使勁兒,再也作不下去了。有一遭兒,先生出了個鵝群叫我作,我如何作得下去呢?好容易作了半截兒。”顏生道:“可還記得麼?”馮君衡道:“記得的狠呢。我好容易作的,焉有不記得呢。我記得是:‘遠看一群鵝,見人就下河,’”顏生道:“底下呢?”馮君衡道:“說過就作半截兒,如何能夠滿作了呢?”顏生道:“待我與你續上半截如何?”馮君衡道:“那敢則好。”顏生道:“白毛分綠水,紅掌蕩清波。”馮君街道:“似乎是好,念著怪有個聽頭兒的。還有一遭,因我們書房院子裡有棵枇杷,先生以此為題。我作得是:‘一棵枇杷樹,兩個大槎丫。’”顏生道:“我也與你續上吧:未結黃金果,先開白玉花。”

馮君衡見顏生又續上了,他卻不講詩,便道:“我最愛對對子。怎麼原故呢?作詩須得論平仄押韻,對對子就憑空的想出來。若有上句,按著那邊字兒一對就得了。顏大哥,你出個對子我對。”顏生暗道:“今日重陽,而且風鳴樹吼。”便寫了一聯道:“九日重陽風落葉。”馮君衡看了半天,猛然想起,對道:“八月中秋月照臺。顏大哥,你看我對的如何?你再出個我對。”顏生見他無甚行止,便寫一聯道:“立品修身,誰能效子游、子夏?”馮君衡按著字兒扣了一會,便對道:“交朋結友,我敢比劉六、劉七。”顏生便又寫了一聯,卻是明褒暗貶之意。馮君衡接來一看,寫得是:“三墳五典,你乃百寶箱。”便又想了對道:“一轉兩晃,我是萬花筒。”他又磨著顏生出對。顏生實在不耐煩了,便道:“願安承教你無門。”

這明是說他請教不得其門。馮君衡他卻呆想,忽然笑道:“可對上了。”便道:“不敢從命我有窗。”

他見顏生手中搖著扇子,上面有字,便道:“顏大哥,我瞧瞧扇子。”顏生遞過來,他就連聲誇道:“好字,好字,真寫了個龍爭虎鬥。”又翻著那面,卻是素紙,連聲“可惜”道:“這一面如何不畫上幾個人兒呢?顏大哥,你瞧我的扇子卻是畫了一面,那一面卻沒有字。求顏大哥的大筆寫上幾個字兒吧。”顏生道:“我那扇子是相好朋友寫了送我的,現有雙款為證,不敢虛言。我那拙筆焉能奉命?惟恐有汙尊搖。”馮君衡道:“說了不鬧文麼,甚麼‘尊搖’不‘尊搖’的呢?我那扇子也是朋友送我的,如今再求顏大哥一寫,更成全起來了。顏大哥,你看看那畫的神情兒頗好。”顏生一看,見有一隻船,上面有一婦人搖槳,旁邊跪著一個小夥拉著槳繩。馮君衡又道:“顏大哥,你看那邊岸上,那一人拿著千里眼鏡兒,哈著腰兒瞧的神情兒,真是活的一般。”顏生便問道:“這是什麼名色?”

馮君衡道:“怎麼,顏大哥連‘次姑嚨咚嗆’也不知道嗎?”

顏生道:“這話我不明白。”馮君衡道:“本名兒就叫蕩湖船。千萬求顏大哥把那面與我寫了。我先拿了顏大哥扇子去,候寫得時再換。”顏生無奈,將他的扇子插入筆筒之內。

馮君衡告辭轉身,回了書房,暗暗想道:“顏生他將我兩次詩,不用思想,開口就續上了。他的學問比我強多咧。而且相貌又好。他若在此,只怕我那表妹被他奪了去。這便如何是好呢?”他也不想想,人家原是許過的,他卻是要圖謀人家的,可見這惡賊利慾薰心,什麼天理全不顧了。他便思煎想後,總要把顏生害了才合心意。翻來覆去,一夜不曾閤眼,再也想不出計策來。到了次日,吃畢早飯,又往花園而來。不知後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036回 園內贈金丫鬟喪命 廳前盜屍惡僕忘恩

且說馮君衡來至花園,忽見迎頭來了個女子,仔細看時,卻是繡紅,心中陡然疑惑起來,便問道:“你到花園來做什麼?”

繡紅道:“小姐派我來掐花兒。”馮君衡道:“掐的花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