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官員任職儀式的整個過程,儲存在1878年《順天府志》的一份報告中,這份報告是由一位滿人——女真人的後代——的宮廷使臣所記錄下來的,從中我們也許可以得到臣服儀式的某種印象。年輕的蒙古人“謙恭地跪於地上”,“深表謝意”,承認自己“是一個低能的蒙古奴隸,完全無力報答以前數代家族所接受的皇帝恩惠,他鄭重表明自己要克盡職守,竭盡綿薄之力。”接著,他“轉身朝宮殿伏地叩首……感謝皇恩。”
成吉思汗十分清楚該如何叩頭——他曾一次次在不兒罕·合勒敦山上,向“長生天”表示敬意——然而在年屆五十的今天,他不想再對任何人下跪叩頭,也不再是任何蒙古人的奴隸。據說,成吉思汗剛一接到要其表明降服的命令,就轉身朝南而唾,對黃金可汗(即女真人的新可汗)進行了一通報復性的辱罵,隨後翻身上馬,向北絕塵而去,留下瞠目結舌的使節,呆立在飛揚的塵土之中。成吉思汗對黃金可汗使臣的公然蔑視,無異於是蒙古人在向女真人宣戰。成吉思汗對商品貨物的需求早就給他提供了向女真人發動戰爭的理由,而今黃金可汗對成吉思汗提出的臣服要求,又給他提供了發動進攻的籍口。
在短暫會見女真使臣之後,成吉思汗返回到建立在客魯漣河岸的營帳中,並於1211年(羊兒年)的那個春天,召開忽裡臺。人人都清楚會議有重要議題要表決,因此人們可透過不出席會議的方式來行使否決權;要是參加忽裡臺的人數太少,成吉思汗就將無法繼續下去。透過組織一個長期公開性的討論,共同體中的每成員都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進行這樣一場戰爭。儘管士兵們在戰場上應該要絕對服從命令,但即便是最低階計程車兵也是被當成下級夥伴的,他們不僅要理解作戰的目的,而且還具有自己的發言權。高階成員在大型的公開會議上聚集起來討論問題,隨後各自回到自己的部隊,繼續與低階勇士們一起討論。為使每位勇士都負起完全的責任,無論職務高低,每個人都要參與其中,並且必須明白,他們正處在作戰計劃的什麼位置上。
會議透過邀請包括來自結盟的畏兀兒國和西夏國的代表,成吉思汗鞏固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因此,當他發動侵略的時候,就無後顧之憂了。在本國,他也要鼓起民眾對這場戰爭的勇氣,獲得他們的理解。為達到這兩個目標,成吉思汗利用部眾的榮譽感,迎合了他們對女真人過去的錯誤行為實施復仇的要求,而且還給他們提供一個更加廣泛的機會,即從女真人城市的巨大財富中獲取無限的財物。據《秘史》記載,一旦成吉思汗確認民眾和盟友會堅定地支援他,他就會公開地從忽裡臺集聚的代表中退出,私下前往附近的山上祈禱。他除下小帽和腰帶,在“長生天”之前跪下,並向神的守護者述說自己的情形。他依次數說了幾代民眾對女真人的不滿,而且還詳述了祖先被女真人殺害的痛苦。他解釋說,自己並不想反對黃金可汗,也不是想引發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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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唾棄黃金可汗(2)
在成吉思汗離開的時候,為了齋戒和祈禱,蒙古人分成男人、婦女和孩子三個不同的群體。聚集在一起的蒙古民眾不戴帽冠,忍飢挨餓,等待三個焦慮不安的日日夜夜,等待著“長生天”的決定和成吉思汗的命令。他們對著“長生天”,不分晝夜地喃喃低念著古老的蒙古祈禱語“呼累、呼累、呼累”。
第四天黎明時分,成吉思汗帶著決定出現了:“‘長生天’已經允諾了我們勝利和復仇。”
蒙古軍隊啟程南伐,兵鋒直指南方壯麗城市的時候,極度自信的女真軍隊正在等待著他們,並且還在嘲笑蒙古軍隊的進軍。一位中原文人記錄了女真可汗針對成吉思汗所說的話,“我們的帝國如大海;而你們的帝國則是一盤散沙而已,”他這樣問到:“我們怎麼會怕你呢?”
女真可汗將很快得到答案。
十三世紀,現今由中國控制的蒙古以南地區包含有很多獨立的王國,而這些王國可能佔有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女真王國有大約五千萬人口,以佔據的領土大小而論,在現代中國之內的為數眾多的王國中,女真王國僅居第二位。最大和最重要的領土處於南宋政府的控制之下,南宋立都於杭州,統治了南部中國大約六千萬的人口,是數世紀中國文明的繼承者。一連串的遊牧緩衝國家將蒙古高原與宋隔開,每個緩衝國都包含有農業和畜牧業混合的地區,這些地區被以前的遊牧部落所統治,而這些部落為了更加有效地剝削該地區的民眾,曾經一度征服該地,並且定居於此。從草原上冒出的新部落常常取代舊部落,因為舊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