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後,便會沒落不堪。我似乎從中看到一種無所依託的期望,一絲寄與,或者是半分承認?笑容減慢淡了,我終究還是常人,常人的俗,我未能倖免。
“我想博你開心,多吃些東西,病早日好起來,再同我一起賞蓮。”他略有尷尬的道,顯然並不習慣坦言,所以說的並不自然。
我微微點頭,也淡淡答他:“若世間還有一個人能說服蓅姜,那只有鳳御煊一人而已。”
我們之間的承諾總是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口,就似冥冥之中早已清楚,對方的心思才智,絕不肯信以為真,於是覺得無妨,摻了真假其中,半是為了利弊,半是無忌坦言。
說來也是悲慘,人世間最疼的心,便是如何將真話佯裝成假,顏色不變,嫻熟自然的訴之於口。我不懂他能知幾分,也不曾在乎他能懂幾分。當感情變成如此私有的東西,再與他人無關,那麼,這份愛,似乎就深刻太多了。因為隱忍,因為無奈,我們做成對手,亦成為牽絆,成為桎梏。
我病了月餘,榻間少有人來,後宮嬪妃已是多日不見皇帝何去,也不曾有幾人得知是忙裡偷閒,來了我這裡。都是見我已久病不愈,再無攀好價值,也再不見來。
華瑞瑩來過,不過是居高臨下的洋溢著似乎喜悅的神情安撫我,那粉紅色軟紗繡金,襯得我的臉,如此黯然無色。她舉手投足,滿是神色驕傲,不屑至極,多年前我被她拎了一身髒水之時,她顯而易見的嘲諷之意,歷史重現。
元妃依舊安靜淑然,不見顯山露水,亦聲色難查。話語間無不是滴水不漏的分寸正好。我看她的眼,除了笑,還是笑,她的目光不似華瑞瑩那般如尖物刺眼,卻是如同一張網,漫天而彌,勢在必得。
皇后姚氏也有來過,她的淡然與關心,與他日無異,眉目清秀,仿若鄰家善良女子,毫無心機,真心憐惜我一般。
我的心臟如同一張百戳不破的口袋,納盡前塵後世所有人的美好與醜陋,真心抑或虛偽,尖銳或者鈍灼,嘲笑或者辱罵,都可毫無贅言,默入其中。
我如此喜歡這種人高我卑的姿態,那是一種鞭笞,抽在心頭軟肉之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是一種刺激,扯下昔日那高高自尊任其踩在他人腳下,毫無留情,不值一看。
是一種吞忍,將嫉恨的煎熬膨腫漲大,充斥胸腔的每個角落,卻不能發,生生忍氣吞聲。我竟還能笑,笑的如此瀲灩流光,黃銅鏡中的女子,已然成妖,散發著病態妖嬈的美感,就似淬毒的一枚血玉鎏金珠簪,不再是錦上添花的飾品,而是刺穿血肉髮膚的銳器。
如是可悲可笑,人到底有多少面目可分?看見他人眼前喜色得意之情,就似看見那個嫵媚柔弱的自己,如此無害而豔麗的笑容,而背後卻是帶著血的尖銳。我們都無差,可憐背後必有可憎,何苦五十步笑一百步。
母親與哥哥一同進宮之時,正逢晌午,我正在喝粥。時隔一年不足,那婦人的一臉依順恭然之態,仍有痕跡,她看了看我,目光沉了許多,或是我眼花,竟看到她眼裡有盈盈亮光。
哥哥依舊倜儻風流,眉間稍有的愁色,只留蛛絲馬跡,讓我有了猜疑。
“宸嬪娘娘。”母親跪下拜我,已盡禮節。
我坐在床上直直看她,沒有說話的。母女相見,不是本該暱稱相喚,抱作一團嗎?為何我的宮殿並無外人,就連哥哥也不曾拜我,只是如小時候那般軟軟喊我一聲:“蓅姜。”而母親卻要如此以待?
那一道道嚴密高實的宮牆隔開的何止是人生分水之界,便是母女親情,也淡如清風,一道牆,兩邊落。或許,也未必是哪一道牆,裡外分別,或許,是因為心裡那道界。
“母親,不必如此。”哥哥扶她起來,她與我相視,眼圈微紅。
我並未動,只是淡淡喚一聲:“母親,近來可好。”
身無旁人,連哥哥也出了去,留下空餘給我們母女說些體己之話。可我與母親多半隻有沉默以對,沒有過多的交流,只有簡單詢問彼此身體是否康健的話語。越是生怕誰斷了話題,氣氛尷尬,卻越是句句梗咽,讓人愈發心冷下墜,只覺得自己心裡的情分暖意,已不剩幾分。
“走吧,女兒帶母親到處走走,蘭宸殿很小,不消一會工夫。”我下床時間並不多,偶爾起來走走。一個月過去,肚子又大了不少。
入了八個月的光景,我行走並不容易。而最近又病的時久,人瘦弱許多,愈發撐不住那碩大的肚子,只得用手卡在腰間借力。
“你也參佛?”母親一路隨我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