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抬眸緊緊看向摘星樓上,盼望著聶沛瀟能將沈予救下來,亦或者是,發生別的什麼奇蹟。
出岫暗自告誡自己,天授帝最痛恨旁人忤逆於他,挑戰龍威。此刻她絕不能派竹影上去救人,否則即便救下沈予的性命,恐怕事後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還會連累雲氏一族。她唯有寄希望於聶沛瀟。
時間緩緩流逝,桌案上的香爐又燒掉了一段香灰。香頭上星星點點的猩紅顏色彷彿並不是香火,而是兇獸的血盆大口,正在一點一滴吞噬掉一個人的生命。
摘星樓簷牙上的身影仍舊沒有半分動靜,不下墜也不上移,懸空吊著,也將出岫的心高高吊起。她幾乎要忍不住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沈予喪命於此,正打算冒險開口命竹影上去救人,然而就在此刻,忽有一陣夜風從背後吹來,依稀摻著那隱隱的荷香。
能將兩園之隔的池塘荷香吹送到摘星樓,可見這股風力不小。出岫撩起擋住眼簾的髮絲,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高高懸空的湖藍身影已被夜風吹得衣袍颯颯,而就在此時,沈予忽然鬆開扒著簷牙的手,就勢便要下墜。
出岫再也忍不住驚撥出來,淡心也是“啊”的一聲。眾人都以為沈予即將墜樓摔得粉身碎骨,哪知他卻在半空中向前傾身,憑藉腰力將身體彎成一張弓形,下墜的同時蓄勢發力,一頭撞進第五層的扶欄之內,滾落進了露天的廊臺裡。
這一整套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身姿變幻迅雷之勢,中間不見一分凝滯,細節也計算得極為精準——
首先,要有這陣夜風助力,吹著沈予向樓內靠近;
其次,要將動作設計得連貫精細,身法不能有半分遲鈍;
再者,還要算好撞進哪一層樓內,早一步或晚一步都會撞到樓體的巖壁之上,血濺當場;
力度也要把握得恰到好處,使力太輕難以自救,使力太重必然會加重下墜趨勢;
尤其,下墜的過程中沒有著力點,整套動作無法運用腿部力量,只能憑藉腰部以上發力。
出岫幾乎無法想象,沈予需要斟酌多久,而且還是在懸於半空之中的檔口,他竟能分神去想這些事情?此一時、此一刻,出岫油然生出一種敬服,為了沈予這套身手,更為了他這份沉著冷靜。
就連竹影和淡心亦是看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更為沈予捏了把冷汗。
天授帝征戰無數,身邊又是高手如林,然而此刻見了這等功夫也是肅然讚歎:“好身手!”言罷他再看侍立一旁的岑江,問道:“這功夫你能比得過嗎?”
岑江早已是目瞪口呆,搖頭嘆道:“卑職自愧不如。”
第194章:摘星夜宴誠王府(五)
摘星樓下,幾位看客都沉浸在驚歎之中尚未回神,聶沛瀟已攀著樓頂躍入第十層的露天廊臺上,轉而入內順著迴旋樓梯走下來。
再看第五層,沈予徑自從地上起身,輕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塵,又躬身拾起了一樣東西。然後,他從五層高的樓上憑欄一躍,似躡雲逐月般輕身落地,步伐沉穩走到天授帝面前,下跪行禮道:“微臣罪該萬死,讓聖上受驚了。”
天授帝面沉如水沒有即刻回話,緩緩看向他手中攥著的那把匕首,笑道:“為了贏朕一個承諾,你算是豁出性命了。”
沈予聞言將頭埋得更低,道:“方才是誠王殿下君子仁義,沒有在微臣墜樓之時奪走匕首,否則它早已不在微臣手中……”他頓了頓,沉聲再道:“這一次比試,微臣認輸。”
出岫瞧不見沈予此時的表情,僅能透過他的身形和語調來判定他的心情。他雖是跪著的,然身姿依舊挺拔清俊,錚錚骨氣難以遮掩;他語調沉穩鏗鏘有力,並無半分驚慌埋怨,甚至連一絲後怕也無。
可出岫自己卻覺得後怕,既後怕於沈予兵行險招自救,也後怕於自己險些開口讓竹影去救人……
越想越是一身冷汗,出岫覺得自己藏於袖中的雙手仍舊顫抖不止,一顆心也難以平復,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裡蹦躂出來。
就在此刻,聶沛瀟也從摘星樓裡出來,徑直走到天授帝和出岫面前,亦是下跪請罪:“讓皇兄受驚了,臣弟領罪。”
天授帝露出寥寥笑意,道:“經鐸來得正好,沈予正在誇你君子仁義,說你沒有乘人之危去搶奪匕首。”
聶沛瀟乾笑一聲,鄭重回道:“其實沈將軍也是仁義君子,方才臣弟見他墜樓便有心拉他一把,他其實可以借力上攀,但他擔心臣弟會止不住下墜趨勢,所以寧肯自己懸空,也不願借力。”
原來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