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此時此刻,她再也顧不得什麼風言風語,只要知道他平安無事,她便於心足矣。
就連大夫也在嘖嘖稱奇,讚歎沈大將軍竟有如此驚人的意志力,能在受傷昏迷的第二日便甦醒過來。須知這樣的傷勢,一般人是要養上三日五日,乃至七八日才會醒來。
出岫匆忙趕到沈予榻前,入眼便是一張蒼白但又難掩英挺的面容。他上半身赤裸在被褥之外,從右肩開始被一條繃帶斜壓包紮,繞過左臂腋下將他半個胸膛都裹在其內,而胸膛左側的心口位置,繃帶依舊見紅。
瞧見出岫前來,沈予勉強笑了笑,伸出右手想要觸碰她。這一次,出岫沒有拒絕,更沒有赧然羞怯,她輕輕坐在榻前的椅子上,主動將柔荑放在他手掌之內,任由他緊緊握住。
因為失血過多,沈予向來溫熱的掌心變得微涼。但無妨,這一次出岫的手心是熱的,換成她來為他傳遞溫暖。
竹影識趣地將下人們都趕了出去,自己也守在門外。直至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出岫才真正地垂下眼淚,伏在沈予的枕畔失聲痛哭。
那淚水之中,有害怕,有擔憂,有後悔,有自責……種種情緒交織,令沈予心疼得難受。他輕輕握住掌中那嬌軟的柔荑,虛弱地笑道:“哭什麼,我可高興壞了。”
出岫兀自哭了小半晌才抬手拭淚,這期間沈予一直沒再開口說話。出岫不敢去看他的灼熱眼神,更怕想起昨夜香豔的每一幕。她低垂雙眸朱唇緊抿,良久才抽噎地說出一句話,雖則抽噎,但很堅定:“你若死了,我去陪你。”
這一句簡直令沈予又喜又驚。他激動地幾乎想要坐起身來,被出岫一把按住。沈予也自知身體乏力坐不起來,便只得再次握緊出岫的柔荑,急切地向她宣告:“昨夜你答應過的事,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出岫心頭一凝,險些失去沈予的驚慌害怕再次佔據心中,令她不禁斥道:“你瘋了!竟往自己心口上戳刀子。”
“若不戳這一回,你如何能接受我?”沈予輕咳一聲,英俊的面上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晗初,我如今就是死了也值得!”
然而說完他便後悔了,又一口推翻自己方才說過的話,慌忙否認道:“不!我還不能死!有了你,我怎麼捨得去死!”
出岫聞言更不知該如何接話,唯有死死咬著下唇,良久才道:“你先養好傷,別的事以後再說。”
沈予面上立刻浮起一絲緊張情緒:“你想反悔?”
出岫緩緩搖頭:“經過昨夜,你還會給我反悔的餘地嗎?”她眼眶酸澀長嘆一聲:“但我需要時間,眼下不行。”
“有你這句話,多久我也等得起。”沈予愜意地笑了笑,面上雖憔悴,卻掩飾不住目光中的那份狂喜:“晗初,我覺得像在做夢。”
“那也必定是場噩夢。”出岫被逗得破涕為笑,反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認識我之後,你就一直厄運不斷,也一直被我連累著。”
“我心甘情願。”沈予輕輕撫上胸前的傷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想等到承兒大婚?還是想等到南北統一?”
“都有。”出岫很安慰,沈予懂得她的難處,她的確需要時間好好安頓離信侯府,為雲氏籌謀一條更為妥當的道路。否則,太夫人太過強勢,雲承又羽翼未豐,她若在此時放手不管,雲氏會任由天授帝拿捏,即便能保住滿門性命,但權勢與財富必定逐漸衰退。
想到此處,出岫有些愧疚:“你知道我放不下,從前我不想耽誤你,才會屢次拒絕你的追求。如今……我亦不知還要再籌謀多久,只怕還得讓你再等下去。”
聽聞此言,沈予安慰地笑了:“原來你從前冷言冷語拒絕我,是害怕耽誤我……我已經二十五了,也不在乎多等兩年。”
他使力抬臂輕撫出岫的臉頰,深情款款地道:“挽之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你擔心雲府,我何嘗不擔心?晗初,咱們一起給雲府尋條出路,也給彼此留出足夠的時間。嗯?”
倘若在這之前,出岫還有一絲猶疑,然此刻聽了沈予這番話,她反而堅定了。所有的疑慮,所有的執拗,都融化在了他那個長長的尾音之中。
他說,雲辭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
他說,要與她共同擔負起雲氏的興衰;
他說,要給彼此留出充足的時間……
那她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我答應你……至多三年。三年之後,成與不成,我都隨你離開。”語畢,出岫眸中再次湧出兩行清痕,但這一次她是幸福的,動容的,亦是不捨的,留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