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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因著這夜素昧平生的吹簫人,也因那簫聲中所傳達的默契、關切與鼓勵,出岫在雲辭死後,頭一次沉沉睡去,沒有夜半驚醒,更無輾轉失眠。

而牆外那吹簫之人,卻並不如此走運了。聶沛瀟今夜在雲府喝了些酒,又想起雲辭的英年早逝,便被那醉意勾著,突發了些感慨與惆悵。因而在離開雲府之後,他讓七哥聶沛涵先行回府,自己則棄車信步,帶著貼身護衛在空蕩無人的街上走一走。

聶沛瀟自問與雲辭並不相熟,但與沈予卻是京州的酒肉朋友,何況沈予又是父皇義子,與他也算有手足之誼。他早聽沈予提過雲辭腿疾的由來,當得知離信侯世子是為了救人才患上終身殘疾時,他曾感到震驚不已,也無端對雲辭生出些欽佩。

雲辭大婚之上,他奉父皇之名前來道賀,順勢探望七哥聶沛涵。那是聶沛瀟頭一次見到雲辭,一襲暗紅喜袍、步履矯健,可見是為了大婚待客,服用了傷身藥物。想起堂堂離信侯也有不順遂的人生,更甚要為了臉面去傷害自己的身體,聶沛瀟忽然很憐憫他。

縱然雲辭大婚整晚一直在笑,在觥籌交錯,但聶沛瀟感覺得到,雲辭並不是發自內心的歡喜,想必這婚事也是所謂的聯姻之舉。當時思及此處,他便覺得是看到了自己的將來,只怕也逃不過這“權勢聯姻”的下場。

聶沛瀟最痛恨虛偽逢迎,又礙於身份地位,不得不沉湎其中。他越想越覺心中千百滋味,便偷偷從婚宴上溜了出來,想找個僻靜之處獨自喝酒消遣,不料正在興起時,卻被個女子所打斷……

今夜再來雲府祭拜雲辭時,聶沛瀟的本意,是想再去一趟那個園子,怎奈席上氣氛微妙,他實在尋不到機會脫身,便只得在離開雲府之後,按記憶摸索到那園子的院牆之外。他不知自己這執著是為了什麼,也許只是想憑弔當時的心境罷。

畢竟,雲辭之死,帶給他無盡感懷。前後不過七個月的光景而已,初見是新婚,重見變亡魂。

只是聶沛瀟不曾想,這一次,院牆裡竟有人在彈琴,悲慼無力,又摻雜著綿綿思念,幾乎能令他斷定,彈琴之人是個女子。

難道是在思念雲辭?聶沛瀟猜測不出,可終究是為那琴聲所感染,不自覺地吹簫相和。然而合奏僅僅過了一半,牆內的琴聲卻戛然而止,令人悵然若失。

縱是知曉離信侯府乃銅牆鐵壁,他依然擔憂那彈琴之人是否出了意外。因而才會吹起一調隱晦相詢,原本只是想僥倖試探,誰知牆內的彈琴人很快回應了!

一首流傳甚廣的小調《一世安》傳出來,末了還刻意在尾音上做了花俏,好似在向他表達謝意。這簡直堪稱是知音之舉了!聶沛瀟竊喜,更加因為那個連劃的尾音,確定牆內彈琴之人是個女子,而且,是個甚為年輕的女子。

唯有年輕女子,才喜歡在撫琴末尾上,使這種花俏手段。

這是久違的知音之感!聶沛瀟以往所聽到的琴聲,或刻意逢迎,或故作深沉,或有技無心,或勉強入耳……總是缺少那份能打動他的誠意與情懷。

其實,曾有一個風塵女子的琴聲打動過他,令他心有慼慼焉,只是,君子不奪人所好,君子更應成人之美,晗初喜歡赫連齊,他便也沒有勉強。

況且,他只是衝著她的琴,又不是衝著她的人或情,他也怕自己受這身份所束縛,終有一日會辜負她,反倒委屈了這份知音之情。

想到此處,聶沛瀟不禁失笑。自從晗初香消玉殞之後,他有多久沒聽過這般打動人的繞樑之音了?卻不曾想,雲府之中尚有雅擅撫琴的高手,可見雲氏人才濟濟、深藏不露,離信侯府也算名不虛傳。

有那樣一瞬間,他幾乎想跳進高牆之內一探佳人芳蹤,可冷靜想了想,他此次前來是為了七哥聶沛涵的爭儲大業,如今前路未卜,勝敗不知,若當真唐突了佳人,他又該如何維繫這段知音緣分?

更何況,這不是別的世家,而是雲氏,只為了這敏感的姓氏,他也不能輕舉妄動,回頭再落人話柄,為七哥抹黑。

如此,聶沛瀟唯有遺憾地笑了笑,轉對護衛道:“走罷,回慕王府。”

護衛默然領命,跟上聶沛瀟的腳步。剛走了兩步,見主子又停了下來。

能在半夜彈琴之人,必不會是雲府下人……聶沛瀟忽然開口詢問:“雲府之中,有幾位小姐?”

護衛細想片刻,回道:“有兩位庶出小姐,閨名喚作雲想容、雲慕歌。”

“雲想容、雲慕歌?”聶沛瀟喃喃念著兩人的名字,又問:“都多大了?”

“雲想容年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