咐抬下去燒了……安蘭華不一樣,她無法忍受有人在自己身邊停止呼吸,迅速死去。
看著遠處焚燒屍體的黑煙越來越濃,安蘭華恨著:恨著自己,恨自己沒能力對抗這場該死的鼠疫;恨著百姓,恨他們如此的脆弱,為什麼不堅持;恨著老天,恨老天降臨的這一切,折磨這些無辜的百姓……
每天都微笑著打招呼的劉大叔,把脈時會羞澀臉紅的李大哥,黏黏糯糯的喊著安姐姐的孩子們,還有許多許多……
昨日說著不想死,今日已成為一具冰涼的屍體,化為西北角的滾滾黑煙……
安蘭華頹廢的站在隔離區的柵欄門前,面無表情呆滯的看著柵欄對面的祖平章。
看到她這樣,無助的像個孩子一樣看著自己,祖平章心裡泛起一種刺痛的感覺。她露在面紗外的眼睛沒了往日的璀璨,一絲生機也無。
以前在蓬萊島時,每當她想家或不高興時,他會帶她去松林摘松子,去海里捉魚、抓螃蟹,出島買帶各種小玩意送給她。但現在他不知道怎樣去安慰她,他什麼也做不了……
每個人此時都如此無力,像待宰的牛羊,忐忑、害怕、絕望,倆人這樣相顧無言的站著……
遠處的陳本草瞧著站在這的兩人,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藥草,慢慢走過來,到安蘭華旁邊時站定,向對面的祖平章微一頷首。
“主子,煩請帶句話給犬子,老夫一切都好,讓他不必擔心。”
祖平章雙手背後“陳寧也一切都好,他回來我讓他來看你。”
陳本草搖搖頭“不用了。主子也不必擔心安姑娘,這是每個醫者都要經歷的,老夫會好好開導她的。”
“麻煩陳御醫了,還請多多費心。”祖平章擔憂的看著靜靜站在那的安蘭華。
“主子放心。”
祖平章長舒一口氣,一甩手,背過身去“帶她進去吧。”
“是”
陳本草拉著安蘭華的胳膊“安姑娘,回去吧。”
祖平章轉過來,看著兩人一步一步走遠,他抬頭看了看天上漫天的星星,呢喃道“她會度過這些的,白木城的百姓也會度過這些的”
……
陳本草瞧著四下無人,拉著安蘭華走進一間藥草倉庫。兩人對面坐在鼓鼓的藥草麻袋上,屋裡濃濃的藥草味道。
陳本草盯著安蘭華瞧了一會,道“蘭華姑娘,下面老夫要說的話,你別覺得難聽。要是在往常,作為醫者的你因為第一次面對患者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承受不了,選擇逃避、封閉自己,我不怪你。可是我們現在情況不一樣,鼠疫不給我們逃避和痛苦的時間,你是醫者,你要擔起你的責任,有多大力氣就用多少,能拉回多少就拉回多少。你再這樣,就不配‘安大夫’這個稱呼。話老夫就說這些,我還要去改一下藥方,你自己一會過來吧。”
陳本草說完,起身出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安蘭華,嘆了口氣,挑簾而出。
安蘭華怔怔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遠處一個藍衣女子飛奔而來,眼看就要撞上端藥的侍者,但是跑得太快已經收不住腳了,不得已她一個右側身和陳本草撞了個滿懷。
她一把拉住向地上摔去的陳本草,未等兩人站定,就大喘著氣說“陳御醫,你快去看看吧,外面忽然又抬進來了十多個,全都是士兵!”
陳本草一聽,向藍衣女子來的方向快步跑去。
抬進來的人太多了,帳篷已經擠得容不下了,只能把人安置在外面空地上。
陳本草快速的檢查著這些士兵的症狀,高燒、腹瀉,腋下已經開始紅腫,他吩咐人去藥草庫取的三七過來。
跟來的藍衣女子想了想說“陳御醫,我不懂醫,幫不上忙。但我腳步快,我去吧。”
“好。你們兩個幫忙把他們的衣服解開,其他人去崔湯藥,好了趕緊端來。”陳本草吩咐著跟在身邊的幾個人。
藍衣女子大呼一口氣,攥起拳頭,又飛奔著去取藥。終於到了藥草庫,她顧不上喘氣,撥開簾子急忙找藥草。
“壞了,忘了我不認識三七啊!”她氣得直跺腳。
“你手邊的兩袋都是三七。”背後有人回她。
“哦,謝啦!”她轉頭看去,待看清對方模樣時,她扛起麻袋一邊說:“噫?安大夫,你怎麼在這?外面有好多士兵也染上了鼠疫!陳御醫忙的不得了,你快過去吧。”
她走到門口時,覺得安蘭華沒動靜,疑惑的回頭喊了句“安大夫,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