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得清清楚楚,但該怎樣她還怎樣。一邊認錯一邊犯。想來要不是身份特殊,身體羸弱,她都不知被性情火爆的師宇翰揍死幾回了。
好,對貝貝的非議到此為止,咱們揹著她聊聊她後媽。
師燁裳的後媽有個很特殊的姓,黨。但她不是唐山地震後被國家收養的那批孤兒,也不是後來有一段時期在孤兒院中盛行“男姓國女姓黨”的產物,她是真的姓黨。祖宗十八代都姓黨。你要不信,問她爺爺。她爺爺就姓黨,有她爺爺的時候,還沒黨呢。
黨後媽出生在六十年代中期,正趕上□□第一波□□。於是個倒黴催的被父親起了一又紅又專的名字,叫育花。黨育花。放今天看是俗掉大牙了,可放當時那就跟叫“李妍美”“李英愛”一樣,是特有品位的名字,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徵。黨育出來的花朵麼,一聽就知道,不是貧下中農,就是工人階級。地主或者有點兒文化的人打死也不願意給孩子起這種喪門風的名字,祖宗要罵的——黨育花的爸爸給她起這個名兒時,特意殺雞宰鵝拜祭祖宗,三拜九叩完成,即向祖宗宣誓道:“名字雖矬,卻能保命。等這一波風浪過去,讓女兒還嫁地主!”
沒錯,黨家非但是地主,且還是中原地主業內的一朵奇葩,有家訓為證:生兒當地主,生女嫁地主。一家子地主,山頭我做主!看到這兒,大概有人猜出來了,黨家,不是普通的地主家庭,而是混合型地主家庭。上數二十代人稱響馬,也就是土匪,後來在一路邊山頭安營度夜,土匪頭子和他的壓寨夫人吃過晚飯下山散步,打飽嗝的時候腦袋一斜瞧見獅子座流星雨,夫妻二人頓時執手相望淚眼,竟是無語凝噎。
半晌,匪婆用西皮調子長長唱道:“陪你來看掃把星落在這地球上,讓我今晚睡你屍體旁,要你早點兒買塊地你偏偏不答應,不如就此退隱江湖吧!”是值官府剿匪,他們一路奔襲逃竄,經過別家地盤常遭伏擊,弟兄死傷無數,若是再要逞強前行,等翻過這群大山估計就剩他們公婆倆了。土匪頭子心說,不行不行,還是夫人之言有理。沒聽常言道,懼內生財麼?遂依言退隱,隔日便率大部隊蜿蜒而行,待得找到一處易守難攻的好山頭,就此安營紮寨,從此掛地主之名,行奴隸主之實,雖有大小几百口人墾荒犁田,但薪酬是一分不給的——搶來的人,管你吃飽肚子就不錯了,還要薪酬?作死呢吧?
黨家就這樣成了一介土豪,在方圓二百五十里地頭設下諸多哨崗,凡有進出都逃不過他們眼線。四周豪強眾多,論搶的,他們不佔鰲頭,但山人自有妙計,黨家人帶著精兵悍將,群策群力闢出一條騾行馬步的五百里羊腸土路,蜿蜒掠過兩山巨匪,把商隊都吸引到他們這條路上來——目的當然還是搶,但不能學人殺光搶光,有些商隊上回搶過了,這回就要放行,否則無論如何都是搶空,商隊還怎麼肯走你這條遠路?發家致富之後續不表,總之黨家的日子就這麼一代一代地過下來,到黨育花爺爺那代,光是黨家人的墳頭就佔了一個山包,更別提財寶。
黨育花她爹親眼見過,給她曾祖父陪葬的金條是用小車推著倒進墳坑裡去,一層金一層土,迴圈往復五六回,蓋好石板,完事再把棺材壓上去,立碑鑄墓,如此光明正大,不怕賊偷,不怕官搶,足可見為匪輝煌,我寨威武。
奈何世間之事總要曰個“好景不長”,到一九四六年,該解放了。解放軍離他們那山頭還有八百里地之時,他們便已接到哨探飛鴿回報,開始日夜思尋對策:他們是土豪,是被革命的物件,國軍可以戰略轉移,與敵劃江而治,他們不行。解放軍是打著解放農民的旗號而來,很有殺傷力,村中百姓山上寨民蠢蠢欲動,躍躍欲起,看樣子不防不行。何況共產共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寨中夫人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土匪,屬稀有之物,共產可以商量,共妻萬萬要不得,全家上下一致認為,應該跑路,然而金銀財寶處置一事不知該如何是好,真要愁白頭。
這事兒說來也巧,當時有一夥河南過境欲往西去的盜墓賊騎著駝羊入了百里寨圈,黨育花的父親和爺爺一商量,有轍。他們許諾盜墓賊五百根金條,讓其速速挖通一條連線各個墓穴的地道,從而將墓下金條盡數漏入更深的洞穴之中——這活兒有門有路就不難,盜墓賊應允,不日完工,一條九曲十八彎的地道修得精妙之極,令人歎為觀止。墓穴漏下殘坑也由挖掘所生廢土填充,墓下十分實在,叫人看不出端倪。臨竣工前一日,盜墓賊頭讓黨爺爺交尾款,黨爺爺交之,又敬一杯烈酒道:“今後老死不相往來,別過。”賊頭最高興聽見這句話,一口就把酒乾了,當場血濺三步。黨爺爺立刻號召全家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