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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為喜歡島田,而決定創作推理小說的伊坂,打從一出道就以推理小說新人獎得獎作《奧杜邦的祈禱》獲得各方注意;然而《奧杜邦的祈禱》卻長得一點都不像讀者們所熟悉的推理小說模樣。伊坂曾經說過,“寫作的時候,我並不喜歡描寫真實的現實生活,而是想寫十分荒唐無稽的故事。”《奧》正是這樣特殊,有著前所未有的奇特設定的一部作品。一個因為一時無聊跑去搶銀行的年輕人伊藤,意外來到一座和日本本土隔絕一百五十年的孤島,孤島上有個會說話、會預言未來的稻草人優午。優午告訴伊藤,自己已經等了他一百五十年,而伊藤這個外來者將會帶來島上的人所欠缺的東西。留下這般謎樣話語之後,優午就死了,而且還是身首異處、死得相當悽慘。這短短几句描寫,就能夠看出伊坂作品最顯而易見的特殊之處“嶄新的發想”,我想很難有讀者在看了這樣奇異至極的開頭,而不繼續往下翻去,畢竟“會講話的稻草人謀殺案”實在太過特殊。而這種異想天開、奇特的發想,就成了伊坂作品中一個非常重要而且難以模仿的特色,在他往後的作品當中都可以看到這樣的特色,以死神為主角的《死神的精確度》便是個好例子。

然而空有奇特的發想,沒有優秀的寫作能力也無法讓伊坂獲得現在的地位。第二作《Lush Life》便是讓讀者更認識伊坂深厚筆力的作品,畫家、小偷、失業者、學生、神、心理諮商師等等眾多人物各自在五個故事線中登場、彼此的人生互相交錯。如何將這五條線各自寫得精彩絕倫,而在彼此交錯時又不落入混亂龐雜的境地,最後將所有故事線收束於一個點上。伊坂在敘事文脈構成上展現了高超的操控能力,就像不斷地在本作出現的艾雪的畫一般地令人目眩神迷。複雜的敘事方式中包含著精巧縝密的伏線,並且前後呼應,而此極為高明的寫作方式,在第四作《重力小丑》、第五作《家鴨與野鴨的投幣式置物櫃》中也明顯可見。

筆者和大部分的臺灣讀者一樣對伊坂最早的認識來自於《重力小丑》一作,對於本作中那幾乎只能以毫無章法來形容、或者可說是某種文字遊戲的章節名稱印象深刻。但在閱讀了伊坂的其他作品之後,便能夠理解日本文藝評論家吉野仁所指出的伊坂作品的一種極為另類的魅力來源——“將毫無關連的事物組合在一起”,像是“鴨子”和“投幣式置物櫃”明明是毫無關連的東西,卻成了小說。或是書名為《蚱蜢》內容卻是殺手的故事,這樣的奇妙組合讓伊坂的作品乍看書名就能吸引讀者的目光一探究竟。而更引人注意的是,這樣看似胡鬧的作法,也散見於每部作品的內容和登場人物的言行之中。

在《家鴨與野鴨的投幣式置物櫃》中,主角的鄰居甫一登場就邀他一起去搶書店,而目標僅僅是一本《廣辭苑》!?在《重力小丑》中,春劈頭就叫哥哥泉水一起去揍人。然而在這些登場人物的異常行動,或是令人不由得笑出聲來的詞句背後,其實隱藏著各種人性的黑暗面。《奧杜邦的祈禱》中,仙台的惡劣警察城山毫無理由的殘虐行徑、《重力小丑》中的強暴事件、《魔王》中甚至讓這樣的黑暗面以法西斯主義的樣貌出現。伊坂總以十分明朗、輕快並且淡薄的筆觸,描寫人生很多時候總會碰上的毫無來由的暴力。如此高度的反差點出了一個伊坂作品世界中的重要價值觀,在面對突如其來的暴力時,該如何自處?該怎麼找出最不會令自己後悔的生存方式?

如果將毫無理由的暴力推到最極致,莫過於“死亡”了,只要是人難免一死,那麼人類該怎麼和終將來臨的死亡相處?從《奧杜邦的祈禱》中的稻草人謀殺案起,這個問題意識就一直在伊坂作品的底層流動,筆者想隨著此次伊坂作品集出版,讀者在全部讀過一遍之後,應該也都能得出屬於自己的答案。

而在熟讀伊坂作品之後,讀者便會發現伊坂習慣讓他筆下所有人物產生關連,先出現的人物一定會在之後的作品登場。像是深受臺灣讀者喜愛的《重力小丑》兩兄弟,也會在之後的某部作品出現,這樣的驚喜也十足地展現了伊坂旺盛的服務精神。

在文章開頭提到伊坂是極有力“東野圭吾路線”候選人,如實地反映出日本讀者和評論家對於伊坂遲遲不能獲獎的難以理解。但是筆者忍不住想,就這樣成為直木獎史上的傳說,似乎無損於伊坂的成就。畢竟就像日本推理天后宮部美幸說的:“伊坂幸太郎是天才,他將會改變日本文學的面貌。”做為一名讀者,能夠和一位不斷替我們帶來全新小說的天才作家相遇,就是一種十足的幸福。

注:作者介紹/張筱森,輔仁大學日文系畢業,現於日本某國立大學以留學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