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您有何吩咐?”東方鴻飛問。
四姨太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晚上去‘大舞臺’看戲,我包好了廂,‘牆頭馬上’,王瑤卿的壓軸‘三孃教子’……”
“四太太,我不愛看戲。”
“放屈!嫌戲是假的?”聽筒裡傳出清脆的笑聲,透著股撩人心魄的放蕩。楊按虛的臉色越發難看,喘著粗氣說:“你問,楊廳長去嗎?”
“楊廳長去嗎?”東方鴻飛只得鸚鵡學舌。
“你要不來,那我只好挎著他去啦!”四姨太的聲音越發嬌柔,像流淌著粉紅的蜜糖。不過,東方鴻飛這次把聽筒緊貼耳朵上,在對方說話的同時,嘴裡發出“唔唔”聲。他索性放下話筒。
“她怎麼說?‘楊按虛醋意十足地問。
“她說,最好一起去。”
楊按虛眯起眼睛,大嘴岔子泛起冷笑,望著東方鴻飛,像審度著陽客。東方鴻飛知道自己耍的小聰明被看破了,悔恨剛才不如讓他聽到四姨太的話,這樣,弄巧成拙,反倒說不清了。嬌媚的四姨太平素對東方鴻飛頗有好感,牌桌下,常用繡鞋去踩他的腳,頻頻送秋波,但廳長渾然無知。楊按虛是專事女色的登徒子,又是一口醋缸,打翻了便是汪洋一片的酸水。
前任秘書因與姨太太有私情,使死在他槍口下,女人被弄成啞巴,賣到外埠妓院裡。在東方鴻飛眼裡,為這小事蒙冤比義釋車伕的敗露更為嚴重。
“東方鴻飛,今天你陪著四姨太去看戲,看個痛快。不過,我限你三日內把那車伕抓回來,送到范家去交待。”楊按虛的面色鐵青,一隻眼下的積肉微微抽動著,擠出點點的寒氣。
葉念秋望著窗外的一樹嫩綠,自背影便能看出幸災樂禍的悠閒。
東方鴻飛難捺滿臉積憤,不想解釋,只想把手槍拍在桌上,高喊:“大丈夫光明磊落,合則留,不合則去!不忍受被人疑慮的不白之冤。”他一眼撞到趙霄九的視線,笑眯眯的,一副悠閒的神態,心中更是氣惱。
“廳長,”趙霄九說,“據我所知,‘大舞臺’不演‘三孃教子’,眼下,王瑤卿還在北京呢!”
東方鴻飛暗自吃驚,痛恨剛才還處處援助他的趙霄九,彈指間便改弦易轍,毀人宅而築已展了。
“是得‘教’,是他媽的該管教啦!”楊按虛站身想走。
“假如四姨太不說謊,我輸五十大洋。用電話三句話一過,她當場認輸。”趙霄九自語般地說。
“窮小子,你他媽有嘛錢!”楊按虛的情緒已經十分惡劣了,指著電話,說,“你打!我楊某最愛嘛事落實。”
葉念秋驀然轉過身,想說出“不”字,但不便當面攔阻,唯恐把楊按虛的邪火引上自身,他深知那是個喜怒無常,沒有頭腦的赳赳武夫。
趙霄九得到號碼撥通電話後,先問:“是四太太嗎?”又自我介紹,“我是東方警長手下的。今天‘大舞臺’不演‘三孃教子’。演‘烏盆記’和‘絕纓會’。”
“嘛是‘絕纓會’?”楊按虛從沒聽過這出戏,感到新奇,不出地插嘴問。
“楊廳長,等會兒我講給您聽。”
四姨太是聰明伶俐的女人,透過話筒傳出的聲音,知道揚按虛在場;而她又深知典故,當下用尖脆的聲調說:“不管是什麼戲,你也得讓東方鴻飛去,讓他再轉告廳長,陪我去。”
“廳長今晚不是有別的事嗎?”趙霄九壓低聲,扭頭望著神色逐漸緩解的楊按虛,見他眼裡露出讚賞的目光,似乎在說,“這句話好。”
“你是什麼東西!”四姨太罵起來,又說,“告訴你們廳長,別老死在外頭……”
“媽的,我才出來幾個鐘頭。”楊按虛又得意地笑起來,暗罵一句,“小狐狸精”。
第六章:萬卷樓妓院
“鴻飛,那案子你看著辦吧。”楊按虛的情緒轉為正常,站起身,說,“別太難為了自己。走,打兩圈兒牌去,四姨太不是想你了嗎?”望著東方鴻飛滿面委屈的神色,哈哈大笑,“跟他媽小閨女似的,愛犯小性,是老爺們兒嗎?”此刻,他的心境完全與剛才不一樣了。
“廳長,我身子太乏。”他搖著頭,眼裡沒有光彩,像只鬥敗的雄雞。
“是啊,大名鼎鼎的神槍警長,‘燕青’拳的高手,竟被一個娘們兒點了穴,扒光了衣裳,這跟頭栽到法國去啦!”他又聲如鍾呂地笑起來,看了眼趙霄九,說,“好好幹,我愛的是聰明人。你的名字我記住了,末尾是個‘九’。‘麻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