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以智想到自己要與一個年輕的虎衛爭論。也覺得有些無聊,笑著點頭。
船靠上了碼頭,對於碼頭上的建築,方氏父子倒不覺得新奇,因為隨著水泥的推廣。在金陵,他們也見到過類似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房屋,也聽俞國振和方子儀提起,整個新襄幾乎全是這般模樣。但跟隨他們來的其餘人,卻不是如此,其中陳子龍最是咋舌:“此處盡皆由水泥紅磚而成。莫非便是俞濟民住處?”
“這只是倉庫,哪裡是住處,住宅區還在裡面呢。”碼頭上的管事笑眯眯地道:“諸位先生請稍待。若是想參觀,我們也會遣人相隨,已經派人通知我家官人,很快便會來迎接了。”
跟隨方氏父子來的,可不只是他們的家族親眷,方以智在金陵時就以豪爽好客著稱。堂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結識的落魄文士失意儒生,聽聞他千里隨父南謫,個個都要跟來,比如說徐孚遠、何剛等,而陳子龍來則不同,他是來接替王傳臚的欽‘州知州之職的,因此多少有些尷尬。
“怎敢勞動濟民?”方孔炤道。…;“老先生切莫客氣,你是官人長輩,便是我們長輩。”那管事知道他的身份,又笑著道:“我家官人雖不是重虛禮,但親親長長,卻是講究的。說起來,那些白皮番夷,倒是真不知尊老敬長,子呼父名,孫言祖諱,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聽他說起歐羅巴人的一些趣事,倒也妙語如珠,只是過了一會兒,他因為有事暫時離開,方孔炤捋須嘆道:“濟民手下倒是人才濟濟,只是這樣一個管事,便見聞廣博至此……吾兒,汝等於此,當謙遜才是。”
他反覆教育兒子,方以智和方其義都是應是,旁邊的方以智諸友,也一個個凜然。
方孔炤最擔心的,就是兒子的這些輕狂之友,這些人自負文章經術,最愛的就是指點江山激昂文字,俞國振行事不羈小道,不為古訓所速縛,這些人未必能夠理解,若是他們不知天高地厚惹了俞國振,便是俞國振自己大度不與計較,可俞國振的手下卻未必有那麼好說話!他們參觀過了一遍碼頭,對於龍門吊、蒸汽機,都是嘖嘖不已。方以智的這些朋友,雖然帶有年輕士子共同的浮躁,但有一點倒好,就是對於實學很是喜歡,因此沒有誰會說“奇技淫巧”之類的蠢話,相反,個個都覺得這是新襄之所以了不起的關鍵。
有些人已經在討論,若是金陵碼頭上也有這些機械,金陵港一日的吞吐會增加多少了。
“官人過來了!”
正當眾人議論得興高采烈之際,突然管事的又跑來說道,緊接著,眾人便看到遠處過來的腳踏車隊。
腳踏車比起軌車,還是要快些,或許過些時日,當蒸汽機車取代軌車之後,這種局面才會徹底改變。俞國振停下車,他一身虎衛的軍服,看上去英姿勃發,見到方孔炤後行的也是軍禮,方孔炤忙還了一揖,他卻側身讓開。
這讓方孔炤甚為滿意,原本他有些擔心,俞國振如今得志,而自己是落魄來依,俞國振的態度會有所改變。
“濟民,雖未入寶山,我如今已覺得不虛此行了。”方孔炤笑道。
“伯父一路辛苦,子儀和兩個小的都在家裡等著。”俞國振回頭看了看,然後也笑了起來:“小侄急切要見著伯父與密之兄長,所以跑得快了些,姑丈還在後頭,馬上就會到!”
“你們年輕人去說話去。老夫在此飲茶就是。”方孔炤見兩個兒子在旁邊目光閃爍,便笑著將俞國振打發走。
“濟民哥哥,你只想見父親和密之兄長,就不想見我這個兄弟?”
方其義搶在兄長之前說話,俞國振看著他如今也已經是大小夥兒。便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想不想見,我給你留的作業,你都做完沒有?為何許久沒有收到你的信,不見你報告學業情形了?”
因為受著方以智和俞國振的雙重薰陶,方其義對於實學也是極為痴迷。而方家也不指望他走科舉仕途,有意培養他這方面的才華。方其義家學淵源,聰明更在方以智之上,故此對於物理學極感興趣。他膽子還大,許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他都敢做。聽得俞國振這番問話,方以智笑道:“他哪裡敢寫信。上回他放個風箏到天上去,結果將天上的雷引了下來,將半邊山和一間房子都燒掉——他還說這是驗證你所言,天上之電究竟是怎麼回事!”…;
俞國振一拍自己的額頭,臉上露出驚悚之色:“我可沒有教他這個。只是上回他問起為何皮毛磨擦之後能吸起羽毛,偶爾提過那是電的緣故……好你個方直之,你這可是自己犯錯,卻推到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