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史可法只能長嘆,他原本就不是一個立場堅定的人,因此點頭道:“既是如此,那也唯有……唯有將這些罪民發賣為奴了。”
“道鄰,休要沮喪,如今文湘南為內閣首輔,你此事做得漂亮,可見東林一脈才華。溫體仁雖是罷相,可陛下還只是讓他在京閒居,此事若成,便可驅溫體仁出京,再逐其黨,朝中便只餘正人矣。”見史可法還是有些沮喪低落,張國維並不知他是因為白得罪了俞國振,只道是為那些“罪民”愧疚,便安慰道:“為著朝廷大義,總得有人犧牲,道鄰,勉之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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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雲帆向南飛(一)
王保宗對於自己的未來是相當茫然,他才三十多歲,卻早就是莊稼地裡的一把好手,人又勤快願意動腦子,所以賺得一份家業。
但現在提那些都沒有用了,他如今是一個反正的罪民,比較幸運的是,他落到了無為幼虎手中,不但沒有受到歧視,而且待遇很是不差。
這種不差,是指他不僅每日裡不須捱打捱罵,而且還能吃得肚子飽。但被他們看守的其餘附賊者,就沒有這般幸運了。他的口糧是由細柳別院承擔,其中並無剋扣,而且他們因為在守無‘為時有立功表現,所以還得了細柳別院發放的賞錢。
與他們相比,那些單純由俘虜轉為罪民的,待遇就悲慘得多,每日的伙食就是兩碗立不起筷子的稀粥,住的是數十人擠一間的破窩棚,若不是俞國振反覆告誡無‘為知州羅之梅,不注意衛生問題容易滋生瘟疫,只怕連乾淨的水都沒有喝!
按理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已經可以讓王保宗這樣的人滿足了。但自二月初起,傳來的流言讓王保宗心中憂慮起來。他們原本是發給俞國振作佃戶,這個他不擔心,可現在據說又要就地安置。
他若被安置在無‘為,哪來的田地,哪來的家業?還不是賣身給大戶為奴,那樣的話,倒不如成為俞家的佃戶,至少主家寬厚,以後還有一個奔頭。
特別是這幾日,無‘為州抽調的民壯接替了他們的工作,他們五百人一下子閒了下來,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幸好這時,他們熟悉的高大管家來了。王保宗看了一眼走在他們最前的高大柱一眼,心裡頗為欽佩,這高大管家也只是二十歲的模樣,做起事來卻比他這三十多歲的人還要穩妥。
“王保宗!”正想著間,高大柱突然一聲喝。
王保宗激淋了一下,本能地挺胸站了出來:“在。”
這是高大柱訓出來的,短短一個月多幾天的功夫,高大柱不能把他練成合格的戰士,但一些規矩和紀律,倒還不成問題。
“你隨我來,小官人要見你。”高大柱道。
王保宗聽說“小官人”要見他,頓時滿心都是狂喜。他們這些人,可都牢牢記著當初俞國振的形象,特別是後來俞國振連戰連捷,讓他們意識到,這個勸說他們投誠反正的少年,究竟是何等英雄人物!
當他看到俞國振的時候,俞國振端坐在一塊石頭上,看上去與鄰家少年沒有什麼兩樣,正微笑傾聽身邊的少年說話。
“小人見過公子。”王保宗一見俞國振,便拜倒下來:“多謝公子這些時日照顧。”
“坐坐,休要多禮。”俞國振笑著指了指身前的石頭。
王保宗不敢坐,實在拗不過了,才只坐了半邊屁股。見他這模樣,俞國振笑了一笑:“你隨我時日尚短,若是長些時間,便知道我不喜歡這般虛禮。”
“只是不知小人是否有那個福分,經常隨侍公子。”聽得俞國振這樣開口,王保宗大喜,他按捺住想要笑的表情,垂首問道。
“只要你願意,跟著我做事有什麼不可以的?”俞國振隨口道:“只是你們在無‘為,怕是呆不成了,流寇禍害太重,當地百姓,對你們只怕也會心有不滿。”
王保宗傷感地點了點頭,這是事實,流寇所到之處,都是燒殺焚掠一空,因此各地百姓對於曾經從賊之人,也是難以原諒。哪怕是他們這些為無‘為守城時做了不少事甚至犧牲了幾十人的反正俘虜,也同樣受到了歧視。…;
這也是他們對就地安置心中甚為茫然的原因之一。
“我想問一下,你們有什麼想法。”俞國振笑道:“你們這五百人中,我就對你印象最深,故此讓大柱把你喚來,你有什麼想法就直說,不必顧慮。”
俞國振的話很簡單,卻帶著一種強大的說服力,讓王保宗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想到這位聲名遠揚在安廬百姓心目中當真如同神仙一般的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