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的砝碼新的砝碼既然刑嗣枚和刑鑑修從加拿大回來了,刑懷栩堅信,夏薔一定也回來了。她的心底忽然又湧現出一股衝動,想去刑園找夏薔,想一刀抹了她的脖子,血濺四壁,哀鴻遍野,才能叫她勉強痛快。可這樣做又能換來什麼?許珊杉墳頭的土還是新的,如今能陪著她的,除了公墓裡成千上萬的亡魂,還有誰?康誓庭帶刑懷栩回到久違的家,家裡一切未變,外間卻已物是人非,他看著刑懷栩,沒來由產生一絲僥倖——只要這個人安好,什麼都值了。生死的事情,向來最能改變人的想法。“去洗個澡吧。”康誓庭對刑懷栩說:“洗個熱水澡,然後喝杯熱牛奶,就去睡覺好不好?”哄小孩的語氣,刑懷栩明明白白聽在耳朵裡,也像小孩似的,乖乖照他的吩咐做。熱水衝在頭髮上,再順著臉頰脖子滾落身體,刑懷栩狠狠搓了幾把臉,她幾天沒休息,臉和眼都腫得厲害,兩條小腿也浮腫,就好像靈魂懸到了上空,身體卻灌了鉛,輕飄飄,沉甸甸的。她洗完澡走出浴室,康誓庭果然端著杯熱牛奶過來。刑懷栩喝奶的時候,康誓庭就在她身後幫她吹頭髮。這兩年,她的頭髮已經及腰,在熱風下隨意抓幾把,空出的手上便全是落髮。他沒有做聲,安安靜靜吹乾溼發,中途的時候,偷偷拔掉她的兩根白髮,藏在口袋裡。刑懷栩原先只是坐著,到後來便不受控制地往康誓庭懷裡倒,康誓庭放下吹風機,將她攔腰抱進臥室,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刑懷栩軟綿綿睜開眼。康誓庭親吻她的額頭,“睡吧。”刑懷栩卻抓住他的衣袖,“陪我睡。”康誓庭躺到她身邊,將她摟進懷裡,輕微緩慢撫拍她的背。他的動作很有節奏,刑懷栩在熟悉的氣息和懷抱裡,眼皮沉重,馬上睡著了。只可惜她睡得並不安穩,不到十分鐘就驀地睜開眼,受驚似的瞪著康誓庭。康誓庭問她:“做惡夢了嗎?”刑懷栩點點頭,雙眼依舊瞪著,有點回不來神。她夢見許珊杉得到了腎臟捐贈,手術很成功,並告訴她之前死亡的事都是夢,活著才是現實。她很開心,和段琥大喊大笑,可馬上醫生又告訴他們,許珊杉術後感染,活不成了。夢境的結尾,許珊杉的棺材被沉進海里,她跳進冰冷刺骨的水裡,拼命哭喊,垂死掙扎,想把棺木撈回來。“那只是夢。”康誓庭輕聲安慰她,“再睡會兒吧。”刑懷栩搖頭,睜著眼看天花板。康誓庭抱住她,“栩栩,哭出來會比較好。”“哭如果有用,我早就哭了。”刑懷栩輕聲道:“不管是梨花帶雨,嚎啕大哭,還是在地上打滾撒潑,我早就哭了,可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為什麼還要流淚呢?”康誓庭嘆氣,“我很擔心你,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你。你以前不說我的名字像藥嗎?我倒真希望自己是藥,能治癒你的一切疾病,在你睡不著時讓你安眠,在你痛苦時給你慰藉,在你傷心時讓你高興。”刑懷栩側過身,蜷縮排他懷裡,牢牢抱住他,“你不用做什麼,你只要好好陪在我身邊就夠了。時間會治癒傷痛,可陪我熬過這時間的,只有你了。”比起海誓山盟,比起濃情蜜意,世間最長久的愛,永遠都是陪伴,它橫跨時光,縱馳在生命裡。它才是刑懷栩這一生,最想要的東西。===儘管明知道夏薔回國,刑懷栩仍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與她冤家路窄。刑鑑修讓刑懷栩夫婦回刑園吃飯,言辭懇切。照理說,刑懷栩還在熱孝,許珊杉的頭七也未過,她是不能去別人家裡做客的,但刑鑑修絲毫不忌諱,言之鑿鑿要她回家。刑懷栩剛下車,刑柚便迎面跑來,挽住她的手偷看她臉色,半晌才訥訥說:“大伯和大伯母回來了,三叔前幾天搬去別墅了。”刑懷栩點頭,心想刑嗣枚果然公開了,就不知道刑鑑修是何反應。葬禮那天他們都無心談論此事,現在是開誠佈公的時候了。刑柚見刑懷栩臉色難看,有些怯懦地鬆開手,悄悄溜到康誓庭身邊,“姐夫,大姐好些了嗎?”康誓庭拍拍她的頭,安慰道:“沒事,放心吧。”刑柚笑了笑,乖乖站到最後。刑懷栩剛走上主樓,刑嗣枚已經和慧嫂站在門裡,刑嗣枚張張口想喊大姐,最終還是嚥下呼喚,按捺道:“你們來了。”慧嫂倒是一如往常,淡淡招呼,“小姐,姑爺。”刑懷栩繞過她,一路目不斜視往裡走。刑嗣枚稍微擋了她一下,說:“你去書房吧,爸在那兒等你。”刑懷栩轉身去看康誓庭,康誓庭衝她笑著點頭,她才沿著曾經滾落的臺階,獨自走上二樓。刑鑑修正在書房裡看書,見她進來,立即合上書,招手讓她坐,“阿庭說你最近睡不好,這陣子,辛苦你了。”刑懷栩搖頭,她不喜歡別人說她辛苦,為人子女,盡力操辦母親喪事,卻要被說辛苦,這對刑懷栩而言,比起安慰更像譏諷,又像某種廉價的同情,但她心底明白,刑鑑修說這話,應該是涵蓋了近一年的時間,而非特指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