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暗花明柳暗花明刑懷栩之後又去過蓮湖心亭的茶室,那是清晨,夏陽雖起,湖上回廊還透著早露的微寒,她卻在封閉的茶室內見到蜷縮宿醉的夏薔。酒氣纏著濃郁的薰香撲鼻而來,經過一整夜發酵,燻得刑懷栩頭暈眼花,她掩住口鼻往窗下貴妃榻看,便看見披頭散髮趴在榻上的夏薔。“你……”夏薔也看見刑懷栩,她捂著亂糟糟的腦袋想往榻下爬,腳下不慎栽倒,竟撲通跪倒在地。膝蓋落地時慘烈的碰撞響讓刑懷栩下意識後退一步。夏薔疼得坐倒,一手摁太陽穴,一手揉膝蓋,她吭哧吭哧喘著粗氣,微仰的臉上妝容盡花,像個落魄的丑角,“水……給我點……水……”茶桌上只有隔夜的涼茶,刑懷栩倒了一杯,俯身遞給夏薔。夏薔咕嚕喝光杯裡的水,覺得不解渴,又自己爬向茶桌,找著茶壺,對著壺口一氣猛灌。刑懷栩盯著她,從始至終面無表情。夏薔直到喝光壺裡最後一滴茶水,才意猶未盡放下茶壺,她在地上坐了會兒,驀地聳動肩膀,低低笑了起來。刑懷栩終於開口,“你之所以事先私下找我商量,是因為你早已知道刑真櫟不會放過刑鑾治嗎?你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以為我為了尤弼然,一定會確保刑鑾治平安?”夏薔撫開亂髮,露出蒼白的臉,嘲笑道:“我還以為你確實有些本事,結果你不也被我兒子擺了一道嗎?”“至少我得到我想要的。”刑懷栩說:“你卻失去你想保護的。”夏薔冷笑兩聲,沒有說話。刑懷栩問:“刑鑾治會被判多久?”夏薔悶頭笑,笑聲像拉鋸在鐵板上的鈍斧,“……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出來了。”刑懷栩想起刑真櫟站在陽光下淡淡微笑的模樣,生平頭一次真心認同夏薔的想法——刑鑾治回不來了。“最早把他當成棋子的人是你,等他成了別人的棄子,你卻開始捨不得了。”刑懷栩搖頭:“作為丈夫和男人,我爸爸雖然可以為了家族利益忍他一時,但等到對方無利可圖的時候,他怎麼可能不報仇?他在感情上再懦弱,也有冷酷決絕的時候,至於真櫟……他是真的不知道你和三叔的事嗎?”夏薔垂下腦袋,呵呵冷笑。刑懷栩明白道:“是了,他能忍十多年,自然也能恨十多年,積攢的這些年怨氣一旦爆發,連你這個始作俑者都抵擋不住。”她看向夏薔,聲音明明輕飄飄浮在半空中,聽在對方耳朵裡,卻像鉛球砸在心口上,落下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你這算不算引火?”夏薔虛捂著胸口,低頭只是笑,她的笑聲由高入低,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嘶啞,直至悶悶張嘴,再發不出一點聲音。刑懷栩想起上回在這間茶室裡,夏薔說刑鑾治是她熬過刑園漫長歲月的一點支撐,如今這點支撐坍圮了,她儼然搖搖欲墜,就快站不住。良久之後,夏薔朝刑懷栩冷笑,“你以為刑鑾治的事是你贏了嗎?”刑懷栩搖頭。這整件事環環相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企圖,每個人都在推波助瀾,一齣戲演下來,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加害者?誰又是真正的被害者?是尤弼然還是刑懷栩,還是刑鑾治?窗外的蓮在漸冷的風裡悄悄枯萎,盡剩下滿湖殘荷,刑懷栩只望了一眼,便毫不留戀轉身。“刑懷栩!”夏薔卻靠前抓住她的手腕,“你和我要鬥到什麼時候?如果我現在認輸,我現在向你道歉……”“沒有如果。”刑懷栩低聲回應,“人死了,就再沒有如果。”夏薔臉色煞白,萎頓在地,“那……你要什麼?”“我不要什麼,我只想把你給的東西還給你。”刑懷栩平靜道:“還記得你以前和我說過的話嗎?”夏薔搖頭。刑懷栩側頭看她,“你說,你要我媽媽備受折磨得活,再悽慘得死。你說你要我這一生一無所有,所有我想要的,都終將毀滅,所有我厭惡的,都會如影隨形。”夏薔瞪大眼,記憶裡的那個雨天,是她和刑真櫟把痛苦憤怒的刑懷栩推下樓梯。刑懷栩的額頭上,至今留著疤。推開夏薔的手,刑懷栩撫了撫衣襬,徑直往茶室紅漆豔豔的木門走,她的手剛剛碰上雕鏤著山茶花圖案的門框,身後夏薔已經站起身,嘶聲怒吼。“刑懷栩!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讓你如願以償!”刑懷栩沒有回頭,她只是平平靜靜跨出門檻,再順手合上門。門裡是夏薔將桌上茶盞一股腦掃到地上的聲響,哐哐噹噹,熱鬧慘烈。習慣了茶室內渾濁的氣息後,室外瀲灩著湖水的明淨空氣讓刑懷栩不由自主深呼吸。= = =等到尤弼然重獲自由的時候,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穿了一夏天的短袖,套上長袖外套時,刑懷栩後知後覺問康誓庭,“秋天來了嗎?”康誓庭雙手插兜站在車旁,眼裡帶著笑,“再過幾天就是寒露。”“一年一年,時間過得好快。”刑懷栩在冰涼的車窗上拍了拍,又仰頭去看初秋的晴天,“一眨眼,已經三年了。”“三年了嗎?”康誓庭笑道:“三年前的秋天,你向我借錢來著。”刑懷栩斜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