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命的法術?那人命不該絕而已。”
“錐處囊中,其鋒必顯。李兄胸羅之廣,確是我平生僅見。當初若不是你說我留在京中必有奇遇,馬周只怕早已拂袖離京了,又怎會有今天?人生苦短,既有此才,倘不用來做幾件留名青史的大事,就此埋沒草莽,實在太過可惜。”
2、探營
這句話說得甚是懇切,看了一眼馬周,酒肆主人嘴角露出笑意。
“身前我未聞,死後我不知。這世上哪裡來什麼大事?至於可惜與否,要看各人抱負。賓王志在匡扶社稷,至於在下,有人買酒無人賒賬便是萬事大吉。朝廷之事非我所能,亦非我所願。”
他語氣雖輕鬆,話中之意卻斬釘截鐵。馬周嘆了口氣,道:“既然李兄一意韜晦,我也不能勉強。只是此事我已在常大人處力薦,空手而回,未免有負所託啊。”
馬周口中的常大人,就是中郎將常何。關於此人,就史書記載,其人功績與職位並不相匹配,對此歷來有眾多猜測。其中之一便是說,此人所為近乎後世特務機關。是以雖有事蹟,史無明錄。
“抱歉抱歉,李某才疏學淺,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說你不過。——對了,家母下月大壽,要二十壇桃花釀,這個忙你總肯幫吧?”
“當然,”酒肆主人此刻才展顏一笑。“二百兩現銀,老客八折,一百六十兩足色,折金二十四兩七錢。若要送貨上門,另賞腳伕十文。”
一連串報出來如行雲流水,馬周不禁搖頭苦笑,道:“李兄倒真是個賣酒的行家。”舉杯正要飲酒,扶梯上傳來一陣急促腳步,卻是馬周的長隨。神色凝重,耳語數句。馬周神色一變,拱手道:“有事先行,銀兩明日送到店中。”
“請便。”
目送馬周背影,榻邊銅耳中突然傳來搖光驚慌的聲音。
“先生快來,那人情形有些不對”
李淳風立刻起身,向樓下走去。穿過小院,是一間耳房,那日暴雨中闖入店中的人就躺在那裡。看模樣,臉色慘白如紙,似乎只有進氣,沒了出氣。搖光在一旁,臉色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酒肆主人微微蹙眉,隨即展顏,拍了拍搖光的腦袋。
“不用怕,有你家先生在,死不了的。”
少年立刻鬆了口氣,連忙爭辯:“我可不是怕,只是”
“只是膽子小了些,見到死屍便會兩腿發抖,是麼?”一邊調侃,手中卻絲毫不慢,挽起衣袖,從腰囊中取出針筒。“生死是平常之事,人鬼之間也不過一口生氣,沒什麼可怕啊。”
銀針插入眉心,緩緩捻動,另一根則插在人中處。過不多久,那人凹陷的眼皮一動,呼吸也粗重了起來。將針起出,李淳風舒了口氣,視線停留在他的衣裡,突然怔了怔。
“李兄!”得到通報,從府中連忙奔出,一眼見到槐樹下負手而立的青衫人,馬周面上露出喜色。“你肯應允此事了?”
李淳風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淡淡問道:“被焚燬的糧草營在什麼地方?”
“在城西,我帶李兄前去。”
馬車粼粼,一路向西,一直出了城外,空氣中已能聞到焦糊氣味。原先堆放草垛的地方此刻已經變成一片狼藉,滿地皆是燒燬的木料、草灰、穀物之類,混合在泥水之中,灰屑則隨風揚起,連眼前景色都變得霧氣濛濛。一隊兵士正在廢墟中翻撿整頓,殘破的帳篷邊上,整整齊齊躺著數十具屍體,俱以草蓆覆蓋。翻開一角,便看到慘不忍睹的屍體,顏色焦黑,不辨面目,縮成短短一截。
“什麼人?”喝聲響起,回頭看去,是一名滿臉鬚髯的中年軍官。見了李淳風,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咦,李先生,你怎麼會到這裡?”
中年軍官名叫於懷,《傀儡術》一章中曾有提及,是尉遲方的同僚。性格粗魯,喜好作些小威福,內裡卻是膽量甚小,軍中起了外號叫“場外將軍”。折衝都尉謝應龍中術假死,是李淳風令其起死回生,從此之後,這位於校尉便將酒肆主人看作神人,甚是敬畏。
不等他回答,於懷恍然大悟一拍腦門。“對了,先生能掐算,一定算到昨夜雷擊之事了。嗨,大軍還沒出發,便出了這等蹊蹺,我看,這一回凶多吉少啊!”
“莫急。於大人在這裡,是奉命善後了?”
“是啊,還以為這次用不著我老於,結果又分到張總管那裡去了,要我負責糧草接應。”於懷左右望了望,湊到李淳風耳邊:“聽說突厥那些惡鬼,捉了俘虜來便要烤著吃這把骨頭,難不成要扔在柴火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