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卸下了心理負擔,對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進行了充滿激情的身體想象,很快就達到了貼肉的詩意狀態。當夜他賦詩三首,只是寫得太下半身,不便引用。因為寫詩浪費了時間,一指睡到第二日中午才起床,餓著肚子衝了一個冷水澡,一指的腦子被冷水澆得清醒過來,想下午怎麼接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呢?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打電話問傅生,但轉而一想生怕傅生改變主意不讓他接了,又取消這個念頭。如果舉著一個牌子,上書“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這樣簡單是簡單,可也太沒有創意了,一指想了許久,突然靈感爆發,他高興得在床上跳了三跳,摸了三下天花板。如果在自己胸前寫上一行怪模怪樣的字: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在機場出口一站,簡直就是一件行為藝術的作品,還怕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見了不興奮得死去活來?一指找了一件寬大的白汗衫,上街專門買了彩筆,用紅、黃、藍三原色,將“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這行字,大小不等整行不一地寫在白汗衫上,一指很滿意自己的創作,滿意得忘記了吃中飯。然而單是汗衫奇特還是不夠的,一指的靈感開始波及到全身,他覺得腦袋也得改頭換面,修理修理。看見前面有一家理髮店,他就走了進去,其實他還不知道幹什麼。小姐說,洗頭?那就洗頭吧。一指愉快說。一指的腦袋被小姐的長指甲搔著,很快長髮上覆蓋了一層泡沫,一指安閒地欣賞著壁鏡裡的自己,他的欣賞從最突出的部位——鼻子開始,而後往上是眼睛、眉毛以及額頭,而後跳到鼻子下面的仁中、嘴巴以及下巴,而後對整張臉作整體的注視,應該說每個部位都不錯,沒有明顯的毛病,但這張臉放在人群中也不是那麼引人注目的,雖然披到脖子的長頭髮,把他與相當的一部分人區別了開來,但現在長頭髮的人也太多了,算不上什麼特點。一指看久了總感到什麼地方不對,若穿上那件白汗衫,這上半身可能就更不對了,過於平淡而且不諧調。如果頭髮不是黑的,而染成紅的或者黃的,可能好些,但現在染頭髮的人也太多了,也算不上什麼特點。一指利用排除法,終於知道了他的腦袋應該什麼樣子,光頭,對,剃光頭。一指說,叫理髮師,給我剃個光頭。小姐說,你要剃光頭?一指說,對,剃光頭。小姐說,剃光頭就不用洗頭了,浪費錢。一指高興說,嗨,我也是剛想到的。小姐關心說,想好了,那麼漂亮的頭髮,剃了就沒了。一指說,想好了,剃光頭。
一指剃了光頭,換上寫了“一條浮 在寬中的魚”的白汗衫,面目果然非同尋常了,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小姐迷惑地念著,然後再看他的光頭,讚歎道,好酷啊。
一指就這麼酷地打的到了機場,接客的人都閒得無聊,自然把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大家也像理髮店的小姐迷惑地念著,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再仔細看那光頭確乎也像某種魚頭,就覺著這形象大有深意或覺著神經病。一指看著那麼多人表情豐富地觀看他,感到十分受用,彷彿是個名人了,心裡不禁感慨,自己寫了那麼多年詩,居然默默無聞,不想這不經意的創舉,竟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原來想引人注目也是很容易的。一位年輕的女士甚至被吸引過來了,好奇問,你是行為藝術家嗎?一指想若說不是她會離開的,就隨口說,是的。女士點點頭,立即自我介紹她是某報的記者。一指說,哦,記者。女記者說,請問你這件作品表達了什麼主題?一指說,主題嗎,行為藝術的主題是含糊的,多向度的,可以作多種多樣的理解,我這件作品由兩部分組成:光頭和汗衫上的詩句,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是超現實的,魚不在水中而浮 在空中,它是無法生存的,令人絕望的,如果從環境的角度理解,我想我表達了對水汙染的憂慮。女記者滿意地又點點頭,一指很得意自己居然這般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確實是已經夠格的名人了。又一個更年輕的女人被吸引過來,站他面前細聲說,過客。一指像聽到暗號,趕緊拿眼看她,那女人眼裡閃著灼人的光芒,說,我是一指搶過說,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不知怎麼的,倆人的身體就貼到一塊嘴對上嘴,狂吻了起來。好像他們不是頭一次見面,而是久別重逢,早做過一千年的情人似的。
臨走,女記者還笑嬉嬉的拉著一指問,請問這個場面也是你行為藝術的一部分嗎?一指說,對不起,這是秘密。拉了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趕快上車。
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說,我們的見面好精彩啊。
一指想叫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發覺她的名字是不適合叫的,建議她改叫魚兒,一條浮 在空中的魚就變成了聲音曖昧的魚兒。一指及時地告訴魚兒,為了讓她一眼看見,如何把自己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