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從修水逃兵災過來的,但百八十年的婚喪嫁娶,早和隔壁的青泥坪、金沅段融為一體了。去年自家的孩子們都很爭氣,大人也高興,青泥坪、金沅段的孩子們來拜年,都給大掛的鞭炮,糖子、果子更是抓了一把又一把。
李家明他們一幫小孩跟著四哥,對,沒錯,是跟著四哥(他是家族內最出色的子弟,哪怕是大哥、二哥都是他的跟班)去隔壁屋場(小村落)拜年,則是景象稍有不同。
毛砣、細狗他們自是得到孩子的待遇,家家戶戶給鞭炮、糖子、果子,然後再跟著另外一幫伢子(妹子)大呼小叫追追打打,玩得忙不亦樂乎。大哥、二哥、三哥、二姐、三姐在大人們眼裡是半大伢子(妹子),哪怕大哥、二哥已經成年了,也只是不象哄孩子高興般地給鞭炮、糖子、果子,而是招待他們坐下喝茶、吃果子。如果家裡有其他客人,就由年紀相仿的伢子領到隔壁房間裡招待。
李家德和李家明則待遇特殊,家裡沒客人,大家都坐在堂屋裡喝茶、吃果子;若是家裡有客人,長輩們會將他倆拉住,客氣地請到八仙桌或大圓桌旁與客人坐一起。若是家裡有讀書伢子、妹子的,讀初中的會過來與有榮焉地叫‘家德‘,讀小學的則叫完‘家德哥‘外,還會以一種敬畏的表情叫‘家明‘或是‘家明哥‘。
銀子灘村就這麼大,有幾個不認識李家德的,又有幾個沒聽過突然冒出來的李家明?這兩兄弟恭恭敬敬地叫著長輩們,說著過年的吉祥話,著實讓這些長輩高興、自豪。
在附近幾個屋場拜完年,第二天一大早,包括大哥、二哥在內的孩子們都跟著各自大人去外婆家。農村裡規矩大,初一是給附近的人家拜年,初二則必須去外婆家拜年。如果換成以前,李家明能帶著小妹在外婆家住到開學邊,但今年不行了。父親出去了打工,家裡就需要李家明代表父親來招待客人,給外公、外婆、舅舅、舅媽拜完年,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帶著一定要跟著他的小妹回家。
說是招待客人,其實也就是白吃白喝。招待客人的糖果、酒都是二嬸買好分三個果盤裝,表示這是三兄弟在款待客人;請客人吃飯也是由二嬸帶著二姐張羅;而李家明就負責陪二伯坐在桌上、火盆邊,聽他和親戚們的誇獎。跟他一樣境遇的,還有一個李家德,兩兄弟每日跟著大伯、二伯在堂屋裡進進出出,迎送著****拜年的親戚、朋友。
李家是小姓,在崇鄉只有姻親而無族親,忙到初五的下午,送走了最後幾位酒足飯飽的客人,李家明的陪客之旅算是基本完成。二嬸也開始收拾禮物,準備明天讓二伯去自己姐妹家、及李家明父親的師傅家拜年。至於李家明這伢子,那就別跟著去了,他父親的師傅住在羅坊村的山裡邊,下了公路還要走幾里山路,人家不會見怪李傳林禮到人未到的。
到了半下午,正在看滿妹、小妹她們玩老鷹抓小雞的李家明,突然愣住了又釋然,連忙迎上去笑道:“王叔叔,過年好,祝您新年裡發大財!”
“家明啊,你二伯在家嗎?”
“在在在,請進,您請進。二伯,王叔叔來了!”
李家明象個小大人一般,將拎著禮物的王老闆迎進了堂屋,正在睡房裡商量走親戚的二伯連忙出來,見到自己老闆也愣了下神。
“王老闆,您怎麼來了?快坐,快請坐!”
二伯將衣冠楚楚但手指上戴著大金戒指、新西裝袖子上沒拆商標、渾身透出暴發戶味道的王老闆讓到八仙桌邊,李家明也極有眼色地去跟二嬸一起準備糖果、酒。
“二嬸,擺這些,這些不要了“,李家明小聲說著,快手快腳地將果盤裡的糖果全部換成了四叔、父親寄回來的,還拿了瓶二伯用來招待他岳父的‘四特酒‘,換下了二嬸手裡的‘錦江酒‘。
“家明,誰來了?”
二嬸還不知外面的客人是誰,李家明小聲解釋道:“外面是二伯的老闆,換這酒客氣點。”
端別人的碗,服別人管。二嬸聽李家明這麼說,連忙又將手裡的‘四特酒‘,換成了二伯四十歲生日時,四叔送的‘劍南春‘。兩嬸侄端著果子、酒、茶進了堂屋,與客人客套完兩句,接過價值不菲的禮物,二嬸回到房裡都有點發愁。
這年頭大家都不富裕,農村裡走人家,客人送的禮物是要回禮的,這王老闆送的兩條‘白沙王’煙、兩瓶‘四特老窖’酒至少也在三百塊錢上下,這讓二嬸怎麼回禮?三百塊錢啊,現在農村裡紅白喜事,送個一百塊錢都是重禮!
二伯也很苦惱,王老闆對他還真的很不錯,但他要求幫的忙,已經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