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溫連續昏迷了三日,顧翛不眠不休、衣不解帶的守了三日,直到試探脈搏沉穩而有力,顧翛才稍稍放下心來。
“讓他住在這裡吧,便說醫逡給他找的地方。”顧翛對著虛空淡淡道。
帳外很快便傳來一聲應答,“是”
顧翛在寧溫身邊躺了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起身。
“輒淺……”微弱幾不可聞的聲音,令顧翛的步子一頓,僵立在原地。
一聲輒淺,讓顧翛心裡生不出任何怨懟,哪怕從前全都是利用。
顧翛緩緩轉過身來,衝他笑道,“怎麼辦?我又食言了。”
寧溫蒼白的面上浮起一絲笑容,溫和如玉,琉璃似的眼眸中流轉著極美的光彩,便是重病,也有著別人難以企及的風采。
寧溫這些日雖然一直昏睡,但有時候意識處在半清醒的狀態,他能夠察覺身邊有個人一直守著他,不離不棄,在這世上除了顧翛,寧溫實在想不起還有誰能夠這樣對待自己。
“我現在走,你當做不曾瞧見,如何?”顧翛話雖這麼說著,人卻是舉步朝寧溫走了過來。
不知為何,寧溫對顧翛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新引力,不由自主的便會去想,去靠近,哪怕被傷了心,也依舊止不住的沉淪,這份情意便如罌粟一般。
“咳”寧溫輕輕咳了一聲,垂眸道,“我這是快不行了吧?前些日子,從前的人和事越發清晰起來,想來,是過不了多久……”
“休要說這等話莫說你還有一口氣在,便是你嚥氣了,我也有辦法把你救回來。”顧翛這話是誇張了,也正因他內心的恐懼,才這樣安慰著寧溫,也更是安慰自己。
寧溫無奈的笑笑,他心裡是喜歡顧翛耍賴的模樣,這樣相處著,不僅不覺得厭煩,反而覺著是因為親近,所以才會無所顧忌。
“離開建鄴吧,你身子這麼弱,極容易染上瘟疫,一代梟雄,你不會打算死的這麼虎頭蛇尾吧?”顧翛賭氣般在坐在床榻,想起寧溫前幾日晚上殺人時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裡覺得堵悶,非是因為討厭,而是一種莫名的心疼。
寧溫眸光閃了閃,心裡已然猜測到,是殺吳小三的時候顧翛便已經在了,所以才會如此挖苦他。寧溫伸出手指,輕輕按住顧翛放在榻沿上的手、
顧翛心中一喜,見他這般拘束,便伸手反握住他的手。
屋裡一時陷入了沉默,寧溫閉眼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度,那溫暖猶如源源不斷的力量灌入體內,令他覺得自己還活著,而顧翛則是摸索著他的指背,面上不自覺的笑著。
還是顧翛先打破了寧靜,“你不是要做和尚麼,怎麼又蓄起了頭髮?”
寧溫靜靜看了他一眼,卻並未答話。
顧翛猛的醒悟過來,寧溫答應做他的孌侍,是真的答應了,並未利用完便過河拆橋,這個應承是一直算數的,只是自己先不要他了而已。
顧翛對寧溫是包容的,但寧溫對他縱然利用了,恐怕更多的也是包容,由著他糾纏,由著他出爾反爾,由著他使盡各種手段,從不責怪。
“那答應我離開建鄴?”顧翛問道。
寧溫道,“好。”
顧翛俊美而年輕的面上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映得整個帳子都敞亮起來,他湊近寧溫,得意洋洋的小聲道,“那好,我十四歲時便在川地尋了一個幽谷,瞞著父母偷偷建了處院子,正好我們倆便去那裡住著。”
寧溫微微蹙眉,“那裡還是留著你以後用吧,你答應過我,要照常娶妻生子,不必與我住在一處,我自尋個地方住下,你想來時便來看看罷。”
顧翛很想道:我時時都想去。但想通了一些事情後,終究不願太強求了,只道,“你不是還病著呢這世上沒有比我更好的醫者了,待你病痊癒,我便走。”
寧溫點點頭,形容有些疲憊。
顧翛雖不眠不休三日,卻因著此刻心情極好,沒有絲毫疲憊之色。他原本並未想過這樣的時刻,只要寧溫好好活在世上,他偶爾能夠暗中見一見便好,這樣算是意外之喜了。
“扶風。”顧翛俯下身,將臉埋在寧溫的脖頸之間,“不要再騙我、利用我,我現在並無奢求了,只想與你下棋、賞花,我擇的那個山谷裡,漫山遍野都是桃杏,院中有池,種有荷花,園後有梅、菊,我們春可賞桃杏,夏可觀荷,秋可品菊,冬可詠梅……若是……”
“若是你心中還有什麼打算,只管與我說,我必不會糾纏不清。”
顧翛說話時的氣息噴灑在寧溫頸間,溫熱如毛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