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陽剛下山時坐起,晚飯就在茶座上叫點心吃當一頓飯,繼續坐到半夜甚至後半夜一二點才起身,決不會有人來干涉你。”因為這三家茶館當中有一條走道,所以坐在走道兩邊的茶客特別有眼福,可以在無意中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物,就像看電影似的。在公園中,還是最東邊的來今雨軒最高階,喝茶兼吃飯,價格最高,來的人的身份也最高,甚至還舉行一些民間最高階的*,這在許多名人日記中都有記載。前邊的西樹林茶座,則絕對是自發而又充分能夠得到休憩的場所。但人以群分,在知識階層的眼中,不同等級的人應該坐到自己應份的場合中才合適。在這些茶座或兼飯館中,都有很好的美食,如包子就有多種,價錢不貴,但質量非常之好,能讓人吃過一次而記一輩子。為什麼(中山)公園在北京各公園中獨得青睞?位置好,景色好,茶座好,吃食好,總之一句:消閒好。結果這閒也消了,而該自己乾的活兒(指文章的構思,甚至文章的寫作)也完成了。魯迅、齊壽山翻譯的德文字《小彼得》,就是在中山公園茶座上完成的。公園中都是平地,沒山而有水(後河),但時時能讓文人們湧現故國之思。這裡的小景不少,文人偏能夠小中見大。公園中心的五色土當然是最重要的景緻,它也與當時*的五色旗相映成趣,但文人似乎對此失去了興趣,他們在小小的公園中實現了視野的大。就這一點說,是很不容易的。
公園乃是新事物(3)
再說北海。1924年北海公開開放,它裡邊有山有水,水而且很不小,可以划船,因為水面比中山公園後河的水大出許多,所以划船中的樂趣就遠勝他處。划船中時常能碰到荷葉,北海遍植荷花,增加了風景,也為市面的肉鋪增加了包熟肉的“紙張”。那時,“荷葉包”與“盒子菜”是同一個概念。今天瓊島南側仿膳飯莊的地方,曾經是好大一片茶座,從裡邊賣到了外邊,結果呢,越外邊的茶座人越多,裡邊的地方反倒經常空著。對面五龍亭當中的三座,也同樣開了茶座。每逢夏季下午三四點鐘,客人最多,為了防止西曬,在搭天棚後,再在每根柱子底下垂直掛一塊藍布遮陽。漪瀾堂和道寧齋兩家,都是廊子裡和廊子下,各設一排桌子,每張桌子又配上四隻大藤椅。大約能有五百名茶客,坐在這裡喝香片,嗑瓜子,吃著玫瑰棗等茶食……在北海白塔背後的山頂上,面對整個北海的海面,還有一個茶座攬翠軒,茶客喝茶每人水費一角,茶葉用小紙包包著,另算錢。等沏過茶,那張包茶葉的紙,就反轉過來卷個卷兒,插進茶壺的嘴兒裡。各個茶桌上都是這樣壺嘴兒裡插進紙的壺,倒也是一種“風景”。北海茶座之多,體現出一種集體無意識的消閒狀態。到了冬天,北海水面結冰,漪瀾堂、道寧齋前又開設了溜冰場,大中學的學生都來溜冰,特點是他們的裝束,讓今人感到不可想象:多是穿著棉袍或藍布大褂,女同學腿上一雙絲襪子,男同學脖子上一條長圍巾。更有一些在冰場蓆棚外邊劃野冰的人,著中國裝束,劃的式樣也是中國的“土溜冰”,可以把武術或京戲的動作搬到滑冰中來。鄧雲鄉《燕京鄉土記·溜冰篇》有記:“三十年代在北京做過學生的人,大概都有一點溜冰或看溜冰的經驗。那時一到冬天,北京大約有三四個冰場,一個在中南海新華門內往東湖面上;一個在北海漪瀾堂、道寧齋前;一個在北海五龍亭前。有的年代裡,在北海的雙虹榭前也開冰場。”現在的冬日漸行漸暖,京城裡能上冰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今人已經習慣把過去的溜冰,叫做“滑冰”,少了些散澹的心情,卻多了幾份腳勁的“認真”了。曾經寫過《舊京瑣記》的民國聞人夏仁虎的六公子夏承楹,30年代在北平的《世界日報》任編輯,與弟弟夏承楣在北海的溜冰場以花式出名,號稱北海的“夏六”、“夏七”。而夏承楹的太太,就是以一篇《城南舊事》而知名的林海音。那時,她在成舍我先生創辦的北京世界新聞專科學校學習。“看溜冰的經驗”中,對北海冰場上被人們指指點點的“溜冰健將夏承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此,最終成就了一對鴛鴦眷屬。1925年在北岸的五龍亭開了一家仿膳茶莊,注意是“茶”而非“飯”。大師傅都來自故宮的御膳房,清王朝退了位,他們也跟著失了業。沒辦法,幾個大師傅湊了些錢,在北岸租了幾間房間,辦起了茶座,賣茶,也賣些簡單飯食,包括清宮的小點心。東岸的濠濮澗是個很幽靜又很險峻的地方,建築充滿了奇氣。但最近重新寫出來的名字,不知為什麼把“澗”字寫成為房間的“間”。為這我重新查閱了舊書,上邊寫的依然是“澗”。
1925年,年輕的女學子、後來的著名作家陳學昭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