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數。她低著頭應了一句是,皇帝這是在逼她承認他對自己無情?可畢竟那麼多年,恩愛相守……她難過的很了,身子不尤得更加瑟縮。
他未嘗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事,犯不著。
“你家裡人如今很殷勤,只可惜這殷勤用錯了地方,現如今是什麼景況,興許你父兄不夠明白,但你該是明白的。伺候好共孫家,伺候好太后,也伺候好要入宮的那一位,只是也別忘了,朕,才是一國之君,是你們張家立身的根本。”
張雲芙靜靜凝視著他如鬼斧神工般的側臉。眉眼間是那樣漫不經心又耐人尋味的況味,帝王之尊,天成之相,卻又帶著那麼些說不明的江湖氣。
“妾身……”
不過兩個字吐口,就見他的眼風掃過來,不夠凌厲,卻容不得她反駁。
“妾身明白。”
“你大哥是公孫狄手底下的?那到時候就讓他跟著公孫狄去兩淮管河運鹽務。你明白怎麼做?”
張雲芙是張家姑奶奶,聖上跟前第一得意人,由她去跟家裡人透露上頭的意圖,實在是上佳的人選。
“妾身明白。”
她重複著剛才的話,顯出莫名的呆滯麻木。
東方止這才去瞧她房裡那隻打西洋橫渡過海來的大木鐘,獨一份。前生他後宮沒人,公孫氏雖為皇后,但人還算本分,生了皇長子之後更是常年茹素,頗有要青燈古佛了餘生的意思。卻也因這般,才保住了公孫一族的榮華富貴。
百年之後看過來,公孫氏只是聰明知進退,卻不是個老實的。想到這兒,他心下突然閃過一絲譏誚,他瞧不上自個兒,這種瞧不上在他心裡橫亙了許多年,到了也散不掉。
他不知道寵妃該是什麼樣子,但他實在不喜歡故作聰明的女人,只因他見過真正聰明的女人是什麼樣子,如今每每瞧見張雲芙或是皇太后那樣的做派,總覺得她們這樣有褻瀆之嫌。
“生死放一邊,說出來也不吉利。記得讓你父兄警醒著,忠也只能忠一人,你入宮這麼些年,高位不好坐,可別讓朕給長秋殿另換個趁手的主位。”
張雲芙想是今日受了太多打擊,如今倒也很習慣皇上這般的不念舊情;又或者如今這個皇上才是真正的皇上,舊日裡那個,就當是她年少時沒成真的美夢吧。
“張家必當為皇上您馬首是瞻。”
她說著,抬起頭望他一眼,終是沒忍住心頭那難言的悸動,縱是無情也動人。
皇帝點點頭,也不再看她,自帶著何呂回去。
***
夜色好看的很,滿宮裡也寂靜的很。華嬤嬤聽說虞貴嬪準備讓她上夜,費了十二萬分的心思打腹稿,沒成想碰著月白那樣的對手。
虞素梳洗完,秋香色的連雲暗紋中衣貼在身上,燈影幢幢,將她凝脂一樣的面板顯的更白。她見華嬤嬤過來,指指凳子,便讓她坐了。
華嬤嬤嘴裡說著不敢,身子卻已經坐了上去。
對於這位虞貴嬪,華嬤嬤倒真還沒有琢磨透,不過太后神機妙算,今兒掖廷局那邊一來人,她就知道事情已經辦的八九不離十,自己此番過來,雖說也有要折磨她一番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要讓她分身乏術,以便掖廷那邊對付這個滑不溜手的狐狸。
“本宮剛才想著,太后娘娘這般厚待本宮,本宮位分不高,自個兒覺得好的東西,太后娘娘怕是看不上。嬤嬤您親自過來教本宮規矩,且這般盡心,雖說嬤嬤您自己就是個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但焉能說不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本宮無以為報,便想替太后娘娘抄撰一份《金剛經》。”
華嬤嬤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只得語焉不詳地道:
“娘娘一片孝心,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必定感念。”
“原是這個道理,只是本宮又想,若是華嬤嬤與本宮一齊抄錄,不更顯得同心同德?到時候華嬤嬤的那一份與本宮的那一份一齊獻上去,不也顯得這些日子,本宮與嬤嬤甚是投契?”
這由頭可真是蠢!華嬤嬤本就不是個謙遜的,前先還因覺得她有些聰明,方才警醒,如今聽她一席話說下來,驢唇不對馬嘴。不過就是想讓她在這大半夜抄經,好給她個下馬威;這樣低劣的手段,聽說皇太后在孃家做姑娘的時候都不屑用!
虞素瞧著華嬤嬤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的輕蔑樣子,知道她上了套,嘴角就先彎起來,又說:
“本宮一片赤誠,想必嬤嬤也不會掃了本宮的興。”
華嬤嬤這人激不得,且如今她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