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拯救你們的。
眾人鬨笑,我也忍不住笑出聲。之後他點名,第三個點到我,連叫三次,因嫌我答應聲太小,我站起來摔門就走,他大怒,罵我:你有種就不要回來!
我沒種,我回去了,因我一定要學動物學,而他是最好的動物學家,國際聞名,鎮校之寶。
後來一次,我們吵架,甚至大打出手,他忍無可忍,抓著我,問我:你要怎樣才學會聽話!我說:不可能!他慘叫一聲,鬆開我,坐回板凳,罵我:你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克我的!你是怎麼生出來的!
我站定,終於慢慢走過去,坐在他面前,看著他哭。
他伸出手摸我臉上的眼淚,滿臉懊惱,他說,對不起,別哭,別哭,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怔怔看著他,他的眼角有皺紋,輪廓很深,嘴唇薄而倔強,眼中有血絲,看著我,說,別哭。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他來見我。公寓保安小飛說有一箇中年男人來找過你,你出去了,留了這個東西給你——遞給我那信封,上面分明是我師的字跡,裡面是新出的報紙,上面有我千里獸故事一篇,隔壁依然是房產廣告:住千里華庭,賞千年勝景——我那好編輯。真狡猾。拿我小說幫人打軟廣告,也不知道多少廣告費——題目旁邊,批作業似的批著四個大字:狗屁不通!我冷笑出聲,又看見下面也是真真切切兩個鋼筆字:櫻桃。
我莫名其妙。想吃櫻桃想瘋了不成?記憶中,除了土豆泥和獸。也不見得他對什麼東西有如此狂熱的興趣。撇了撇嘴。終究沒有隨手扔掉,謝過小飛,上樓,回家。
我去過千里獸發掘現場,沒有看見江炭。出差考古學家蔡衝也未曾歸來,只有新挖出單開門冰箱一臺,還未開啟,工人們敲敲打打,弄掉上面的鐵鏽。
我開啟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癱在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喝下去,若我師傅知道我又去考古現場肯定感動莫名,會誇我:你還有救,還有救。
正想著,催命電話又響,接起來,是鍾亮,他說,師姐,你那千里獸的故事寫得真爛。
我無力,念他:不會吧,你也為這種無聊事情來找我?你們的新課題被凍結資金了嗎?
鍾亮洋洋得意,他說,才不會,我們馬上就開發新課題啦!你知道導師最近見過誰!說出來你也不相信,是蔡衝!我們肯定會研究千里獸的,雖然他還沒通知我們,但我敢肯定!
我腦袋中轟然巨響,問他說:是那個考古學的蔡衝?
是啊。鍾亮說
什麼時候見過的?我問。
兩個多星期前吧——我屈指一算,那時候千里獸發掘的訊息尚未公佈,老狐狸!老狐狸!
那你上次怎麼沒告訴我!我怒道。
最近才知道那人是蔡衝,鍾亮無辜地說,不是不愛看報紙嗎。
我無語,深感與穴居人溝通之困難。
掛掉鍾亮的電話,我握著電話木頭人般發呆,不敢打給我師,眼皮跳得幾乎要脫離整個面部面板。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他什麼都會幹——大三那年,他設計一無辜青年鋃檔入獄,之後裝好人救他出來以獲得一種獸的獨家資料,為此我第一次同他吵架,差點燒掉他實驗室,那少年在獄中幾乎神經崩潰,出獄後自殺,把所有家當——當然包括獸的資料—留給他的“恩公”我師,我罵他不是好人他卻神情漠然,說什麼適者生存,是他太脆弱,怪他幹什麼,這樣的公子哥今天不死明天也死了。
我忍無可忍,抓住檔案要撕,他奪過來打我一耳光,罵我說:你瘋了!你這個瘋女人!這些東西多珍貴你知道嗎!
我一頭栽在地上,他慌了,過來看我想抱我起來,不想我目射精光反手還了他一個耳光,不過癮,趁他發呆,再一個耳光。
他愣住,然後哈哈大笑,抱著我,笑得咳嗽起來,他說我拿你沒辦法,你真是克我的!
我也笑,之後,再也沒有為這樣的事情爭吵。
我的母親對我說,你知道同情是沒有用的,他們死的時候你去可憐他們,但是你死的時候他們看也不看你一眼,只能活下去,活下去的,就是對的,人和獸,都是一樣。
但我不敢打電話。
等了兩個小時,電話終於響了,接起來,是小飛,他說那個送你信的先生在樓下說要找你,要他上來嗎。
我深呼吸,把電話拿給他,我說。
喂。他說,聲音中有焦急,前所未見。
怎麼了,我笑他,山陵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