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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寶珠悲傷地望著打住雙腿的鐵鐐,猛揚起臉,不使淚水滾出眼眶。她想:軍警口口聲聲喊著“藍色妖姬”,必然是在潛回奉天時被抓住疑端,緝拿的是她,但牽連了孫狗兒和諾多弟兄,後悔、哀痛還有什麼用?

“姑娘,如過堂後你能押到別的監號,性命就許能保住了。”

“這裡……”

“是死囚。無數死犯都是從這兒走的。晚上見吧。”他僂著腰走了,動作緩慢地鎖上牢門。

寶珠獨囚一室,彷彿身旁圍著無數鬼魂,都衣衫襤褸、蓬髮垢面,滿身血汙。

不由得覺得慘慘陰風寒徹骨內,心裡發怯。她看到對面牆腳,好像有用血寫的一行字跡,爬過去看,因時久字跡模糊了,但細看尚可辨認:陳六子民國二十四年八月甘二日歸神位。她開始搜尋死鬼留給世間的筆跡;用指甲摳的;銳角刻劃的;鮮血塗抹的,各式各樣的方法留下各種類別的精神。有粗野的、猥褻的、抱憾及豪放種種。內容無非是“老子二十年後又是條好漢”、“爺爺做鬼也風流”、“下輩子還當賊”、“為俠殺人九十九,偏差張作霖狗頭”等等,最使寶珠入目心驚的是兩行娟秀的血書,血儘管變得烏黑,卻像跳躍著的火苗舔著她的心。

“無限恩情無限恨,做鬼亦思花燭春。”

這句無名氏的遺句像是寫給寶珠的,這人臨死之際,傷心的是情,抱恨的也是情,悲壯而悽苦。想起鴻飛,不由得淚下。

她不畏死,腥風血雨的生涯,把性命看得極輕,但與鴻飛相識並愛戀後,不僅格外地注重容貌,也變得懦弱起來。在奔回奉天的途中,自車窗看著開放在綠野上的鮮花;金子般的陽光;地平線上瑰麗的落日景色……她曾托腮遐想:到南方後,要和他牽手登山遊玩,採擷山花讓他給自己戴在鬢旁,偎依在那溫暖的闊胸前,說:“我好看嗎?”……她的心又漸漸地冷下來,自己若僥倖能活,也不過是個跛腳女子,哪裡還配得上英俊的郎君?她撫摸著腫成小鐵桶似的傷腿。

下午,便有四名挎短槍計程車兵來提審寶珠,把她抬在擔架上,用一輛囚車拉走。

東北境內,治安和司法全部掌握在軍隊手裡,政輔于軍,兵大於法,都是張家小朝廷天下。審訊藍寶珠的是兩名中級軍官,主審的警方要員坐在一旁,不過是個擺設。

一位滿臉虯鬚的軍官為震懾住寶珠,先把手槍拍在桌上,用殺氣騰騰的目光逼視良久,見寶珠很安詳地坐在椅子上,閉著眼像睡著一樣,勃然大怒,說:“藍寶珠,審不審你都是他媽的一個樣,你這些年,殺了我們多少軍官?單憑昨天,胡營長就被你殺了。他是我的左膀右臂。媽的,你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

“讓我招啥?”她很平靜。

“供出你們的餘黨!”

“只剩下我一人了。”

虯鬚軍官再要發怒,被一個長相清秀,像是文職的年輕軍官制止住,慢慢走過來,神態平和地說:“舊帳甭提了。少帥曾說過,要饒恕能改惡從善之人……”

寶珠截斷他的話,圓睜怒目地說:“龍首山與你們有啥冤仇,竟把它血洗了?

近百人只逃出了三人。到底誰惡、誰善?難道我們報仇不應該?“

年輕軍官很斯文,微笑地說:“龍首山一戰實為慘烈,可你想想,大帥安邦必要清亂,為黎民而創太平,可你們卻不識時務,辜負了他的一片好心。把美意當成禍心,你們打家劫舍,無論搶劫、殺害的是何人,終是個不把民國大法放在眼裡的匪。

大帥是何出身,你也知道,歸順他的綹子都有了正果……“”別囉嗦了!“虯鬚軍官開啟檔案包,把一疊子信拋在桌上,說:”這是弟兄們的信,一夜工夫就有十幾封,都請我把你判處死刑,就地正法!你還有啥說的?“

寶珠冷笑起來,揚起臉說:“那又有啥?我只後悔這幾年顧不上找你們的麻煩了。”

虯鬚軍官像發號施令地對警方要員說:“房廳長,你籤個字,就把告示貼出去吧!”

警長唯唯喏喏地說:“湯旅長,你說咋辦就咋辦。”

年輕軍官說:“藍寶珠,你若供出同黨,不僅能免一死,我可在少帥面前擔保,只要你的餘黨來自首,是能得到赦免的。”

“我藍寶珠不會說謊。”

“我希望你再考慮。”年輕軍官表示遺憾,用惋惜的口吻說:“你青春美貌,正值年華似錦,做玫瑰夢的時候,嫁個心愛人,建築安樂窩,伉儷恩愛,白頭偕老,又何苦去走死路呢?一座新墳,夕陽殘月,暮鴉啼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