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受驚嚇?”
劉自樂雖然受的是輕傷,但龍鱗青劍的利刃嗜血,疼痛是浸沒到骨子裡的。他咬著牙,殷切地望著公主,渴望情人的一絲溫柔回應。清音公主卻只厭煩地說了句“礙事”,便置若罔聞地將他推到一邊。
清音公主並不憐惜自己的情人,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把那些喝下情人蠱的身邊人視作過情人。在清音公主的眼裡,他們身份卑微,只有拿來試驗蠱毒成敗的價值。更何況,他日公主不再是公主,等居於女帝之位時,豢養一些面首又如何,她才不要像父皇那樣古板,只願冊立一位正宮靈妃,宮中連個開枝散葉的側妃都沒有。
“脾氣倒是不小,可你真的下得了狠手嗎?”清音公主揮揮手,角落裡有個侍女低垂著頭走來,小心翼翼地將一盤什麼舉到璟雲眼前。
盤中靜靜置放著一支七彩銀簪,和一隻青玉虎形佩。毋庸置疑,這兩件是玲瓏和穆遙身上的東西,而那支鑄滿了相思的銀簪,璟雲再熟悉不過了。
“陸清音,你對他們做了什麼!”璟雲怒吼道。
“莫急,本公主還沒做什麼有趣的事情,只是客客氣氣地招待了一番。但至於要不要繼續做些什麼,就得看你的表現了。”清音公主將身子貼向璟雲,下顎輕輕抵住他緊繃的肩膀,陰魅地附耳道,“祁璟雲,要不要與本公主做筆交易?”
“什麼交易?”璟雲的眉宇間滿是厭惡,卻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替我試個好東西。”清音公主將檀唇從璟雲耳邊挪開,又招呼另一名侍女端來一碗羹湯,嘴角綻出一抹陰毒笑意,道,“這是家犬從‘彼岸’尋來的珍饈,本公主捨不得把那麼好的東西賞給別人,想讓璟雲你先嚐嘗。只要你乖乖喝完它,本公主就大發慈悲,放過朱雀白子和那個頂替你的小子。”
彼岸,即是黃泉,傳說中的幽冥之地。結合方才公主所言,這碗羹湯裡摻著的,應當就是六百年前肆虐東方的禍害——幽冥蠱了。剛進公主府時,璟雲就嗅到了異樣,清音公主身上散發出的蠱毒腥臭更是要讓璟雲想要乾嘔的程度。
且來不及確認這萬惡的蠱毒是陸清音親自煉製的,還是從他人處獲得,璟雲一時之間變得千頭萬緒。如果喝下幽冥蠱就能保全玲瓏和穆遙,璟雲必定會毅然決然地喝下蠱王。
但璟雲聞得到謊言的酸臭味道。
他深知陸清音的為人與十年前一樣,狡猾、任性、惡毒,十之八九不會信守諾言。就此傻傻喝下,未必能救出玲瓏二人,反倒是要得不償失地成為對陸清音言聽計從的提線木偶了。
璟雲的大腦快速地飛轉著,急切地想要在短時間內找到最佳對策。
清音公主見璟雲不答應也不退怯,有些不耐煩了,從後邊踢了一腳端著羹湯的侍女,呵斥道:“趕緊讓他喝了。”
“是……”
侍女臉色蒼白,顫巍巍地朝璟雲走了兩步,抬眼投以懇求的目光。
璟雲瞪大了雙眸,一絲難以理解的表情稍縱即逝,神色又徐徐地黯淡了下去。他接過羹湯,平靜又堅定地應允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只見璟雲一仰頭,隨著喉結微微滾動,那碗奇特的液體被盡數喝下。清音公主也忍不住吞嚥了一下唾液,興奮不已地等待著期盼已久的好事發生。
“稟報公主殿下,靈帝陛下有請。”
突然有女官在殿外畢恭畢敬地傳旨道。
被擾了興致的清音公主甚是不滿,轉頭對被晾在一旁許久的劉自樂道:“看著他。”而後又雙手環住僵直在原地的璟雲,用舌尖輕舔了他的耳垂,咧嘴輕語道:“等我。”
玲瓏從渾渾噩噩中逐漸恢復意識,只覺得頭痛欲裂,心也跳得很快,像是宿醉一般。再努力睜開眼,眼前竟是一片漆黑。若說心中不害怕,那必然是假的。等四肢有了動彈的氣力後,玲瓏慌忙檢查起自己的身體。
沒有受傷,原先穿來的衣裳不知被誰人換下,身上是一件僅能蔽體的單衣,所有的首飾也都不見了,包括璟雲贈與她的那支七彩銀簪。玲瓏喟嘆一聲,昏厥之前喝下的應當只是蒙汗藥,起碼自己賭對了一回。而後便趴在地面上,一點點在黑暗中摸索起來。
空氣不怎麼新鮮,夾雜著玲瓏從未體會過的渾沌怪味,地面略微有些潮溼,有些地方的手感像是苔蘚的泥濘。再往前摸,玲瓏的手掌觸碰到了誰的腳踝,只是對方一動不動地沒有回應。玲瓏急急向上摸去,大約在腹部的位置感受到些許溫熱與上下起伏後,這才放心下來。
穆遙也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