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噗嗤笑出聲,光看這些文字,都能聽見寶珠嘰裡呱啦的說話聲了。
她把寶珠聒噪的書信遞給穆遙,瞥見穆遙從滿懷期待的小狗眼神,一瞬間變成了落寞欲哭的奇怪表情。果然寶珠的眼裡只有二小姐和好吃的。
還有一封書信是從辰陽來的。武姬娘娘那裡似乎沒有太多進展,只是說了一些平安祝福的話語,隨信又附上她想要的農作物清單,拜託玲瓏向穆臺輔轉告一聲。
玲瓏將讀完的信件疊好整理好,讓忽然怦怦加速的心跳平復了一會兒,才開啟最後那封書信。
從西關縣千里迢迢而來的信上,收信人寫的卻是穆遙的名字。
三個月前,璟雲一個人去了西關。如同他們在淨山屯說好的那般,璟雲並沒有特意同玲瓏告別,玲瓏也沒有為他送行。璟雲把趕製出來的常備藥和安神香都提前交給了穆遙,在一個清朗如常的早晨,帶著心愛的龍鱗青劍和繡帕,以及並不多的幾件行李,駕著馬車,朝更西邊的廣闊天地毅然決然地疾馳而去。
璟雲此次仍是以青龍靈族的身份去的西關,穆臺輔覺得無論如何不能浪費了青龍的將才天賦,於是與璟雲約定好三年之期,等他將西關的情況穩定下來,再讓他重新沐靈,回西涼首府列入白虎分宗。
所以,最快只要三年,就能回到玲瓏的身邊——璟雲是這樣期盼著的,儘管再回來時,他就要稱玲瓏為少夫人了。
璟雲每隔十日左右都會送信回來,這讓飽受思念折磨的玲瓏稍稍好受了一些。只是收信人都是穆遙,每回信上也僅有一兩句話。
“我在西關一切都好,
好好練劍,
等我回來。”
今天的這一封亦是這般短短三行。
不同於在辰陽,回到西涼州後,即便穆遙毫不在意,玲瓏也沒有蠢笨到敢在穆府毫無底線地放縱自己的情感。婚期將至,理智與冷漠又隨著責任和決心的升溫佔了上風。
璟雲當然知道怎樣做才符合現實的情況,所以給玲瓏的書信,都是假借穆遙的名義,也不會多半個僭越的字眼。
然而,穆夫人卻直接將璟雲的書信交給了玲瓏。
或許穆臺輔夫婦早就看穿,只是無意點破罷了。細想一下,當年雨琴夫人曾大張旗鼓地帶上好幾車提親禮去的肆靈會,一同與會的穆臺輔怎能不知道祁璟雲本是林家的女婿候選。
下個月,玲瓏就要和穆遙拜堂成親了,然後便是沐靈,再是正式參與西涼事務,哪再有機會讓待嫁娘獨自感傷沒有終點的戀情。
北喬州有一座名為天流的邊境小縣城。
天流縣不僅有著崎嶇的邊境線,還與西涼州的最北部有幾處接壤,雖然並不富足,但卻是西涼和北喬的普通百姓們頻繁往來之地,也時常有奇裝異服的西域人士出入於此,人們見怪不怪。
縣裡最熱鬧的街市深處,有一座小小的,平日裡幾乎無人問津的醫館。此刻,醫館的閣樓裡躺著一個淌著血水的瘦小人影,但那人影也是不完整的。下半身空空落落,一隻腿缺了整個兒腳掌,另一隻腿則是膝蓋以下空無一物。
人影低聲嗚咽著,痛不欲生。而無言則周身纏著繃帶,在一旁面無表情地搗著草藥,藥杵在藥臼上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出令人煩躁的悶響聲。
三個月前的火光之夜,無言帶著清音逃到了冕河邊上,用冰涼的河水為清音做燒傷的急救。
“咿咿呀呀——”
清音的喉嚨也被烈火灼傷了,哀求聲如同被掐住脖頸的野狸子般尖細嘶啞,但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來,只能用痛苦絕望的眼神地盯著曾經匍匐在自己腳下的閽犬,恐懼地戰慄著。
“我會救你的,親愛的清音。”
無言用向上開裂的嘴親吻了清音焦黑滾燙的唇瓣,而後撒上鎮靜創口的藥粉,將她裹在草蓆中,從水路北上,再換陸路,顛簸了三日後來到了北喬州,天流縣。
無言跪在了曾經為他整容,為他裝上義眼的怪醫面前。
這怪醫倒是早就看中了無言製藥的才能,又欣喜於得了一副可以肆意修整的殘體,便將渾身起泡起膿,散發著腐肉惡臭的清音收進了醫館裡,無言則以藥師的身份一同留下。
切開焦痂,戳開水泡,剔掉腐肉,敷上特製的藥膏,清音幾乎一直在哀嚎與昏厥中度過了日日夜夜。無言在旁深情地守望著,分明眼前的愛人正在痛苦掙扎,他的心中卻生出了難以言喻的熱烈期待。
清音身上有許多地方已經無法長出新的血肉,怪醫便讓無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