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靈帝又一個人去了武姬娘娘的私宅。
他那視若珍寶的掌上明珠至今仍然下落不明,這本應是令人肝腸寸斷的噩耗,然而,帝王的面容卻異常平靜,彷彿這驚天噩耗不過是過眼雲煙,絲毫未能撼動他那深不可測的心湖。
“我以為陛下有多疼愛清音呢,沒想到所謂父愛也不過爾爾。”
武姬娘娘手上撇著茶沫,嘴裡滿是譏諷。
“武姬要寡人如何做?已經派人盡力去尋了,還要寡人在朝堂之上哭哭啼啼不成?”
“倒也不必勞煩陛下演這麼一齣戲。”
“看樣子武姬對寡人是愈發不滿了,喝個晨茶而已,需要那麼多人伺候著嗎?”
靈帝和武姬的身邊圍著十來號人,全是慈幼局出身的護衛。
自從清音公主出事那日,慈幼局的護衛們堂而皇之地隨武姬娘娘出現在公主府後,武姬娘娘便索性讓他們走到陽光之下,也讓風竹太子選了幾人帶去了東蒼。
“都是我的好孩子而已,陛下不必緊張。”武姬娘娘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陛下若是介意,我讓他們回去歇息了便是。”
看樣子阿武這裡不能常來了,靈帝暗想。而後掃了一眼四周站立如松的年輕男女們,從容輕笑著默默喝了兩盞茶,又道:“寡人打算將祁寧接到宮中。”
“哦?”
武姬娘娘心裡一頓,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祁寧是已故祁臺輔唯一的血脈,如今已經有七八歲了,只是生來身子孱弱,自肆靈會事件之後,一直被祁夫人的孃家人低調地保護著。
“祁寧到了該見見世面的年紀,若是他確有天賦,再過渡個幾年,風竹便不用再代臺輔之職了。”靈帝繼續道。
“嗯。”
武姬娘娘心裡想的卻是,難道祁寧十幾歲便能勝任臺輔之位?恐怕得有個誰在少年臺輔的身後牽起絲戲吧。
“寡人有意收他為義子。”
果然。
“陛下的意思是,今後青龍靈族也都得姓陸了?”
“武姬覺得寡人的這個想法如何?”
“我要是說覺得不妥,陛下會治我的罪嗎?”
聞言,靈帝忽然起身大笑,聲音洪亮深遠,桌案上的茶盞也似乎因為共鳴而微微動了一下。威嚴的眉宇間,一抹得意的狡黠難以遮掩。
靈帝收住了笑,俯身向武姬娘娘擲下沉沉一語。
“你犯任何錯,寡人都會原諒你。”
窗欞外剛好有晨光初照,將萬乘之尊的面容攏在了微光裡。
“那可真是多謝了。”武姬娘娘略略蹙眉,“天亮了,陛下該回宮了。”
玲瓏又一次穿戴上了新嫁衣,而這一次,鳳冠霞披的式樣與前兩世相比,稍稍有了些變化。
霞帔上多了一對形狀模糊的雉鳥,鳳冠上的珍珠也少了許多。倒是鳳冠下的那支七彩銀簪,襯得新娘子原本的花容月貌越顯流光溢彩。
向北朝著天地,向西面對白虎,而後轉向臺輔夫婦各行三次鞠躬禮之後,便是夫妻對拜了。
朱雀嫁白虎,神州康而富,堂上觀禮的賓客都是笑盈盈的。
可每與穆遙對拜一次,玲瓏心裡那個人的身影便愈發清晰。
距離璟雲上一次的書信,已經姍姍來遲了半個月了。玲瓏隱隱有些擔憂,但又猜想,或許是璟雲不願在她與穆遙正式成親時擾亂自己的心緒,才停了那些簡短的書信。
夫妻對拜之後,還有一個互點名帖的禮節。
這互點名帖很簡單,無非就是在寫著玲瓏和穆遙的生辰、履歷、靈能的帖子上,新郎新婦用硃砂將彼此的姓名寫在一起而已。
靈能這一項,作為白子的玲瓏自然是十分簡短。穆遙的則長一些,是因為穆遙擁有了白虎的覺醒之力,需將覺醒的時間和具體情況做些概要,如實呈上去。
四靈族但凡有通婚聯姻時,必須要向靈帝呈上這樣的一份帖子,此乃幾百年來的傳統。
直到禮成,玲瓏都在不停地深呼吸,不停地壓抑自己。
“送入洞房——”
是夜,新娘被新郎牽進了自己房裡,門便“吱呀”地一聲合上了。
“哎喲,早知道這麼累,這親我就不結了!”
穆遙把身上繁重的喜服袍子一脫,蹬掉厚靴,大字狀躺在了床榻之上嘆著氣。
玲瓏坐在喜案前卸了鳳冠,也舒展了一下肩頸,笑道:“應該是負重一整天的我比你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