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帳中燈火通明，泉蓋蘇文焦急的來回踱步，他時不時的往外看去，像是在等什麼。

很快，一人進來，不等的行禮，泉蓋蘇文就大步過去，緊緊抓住胳膊，問道：“怎麼樣了？”

強忍著痠痛，來人回道，“莫離支，得手了，火燒了整整一夜，唐人的糧食都燒光了。”

一瞬間，如釋重負，泉蓋蘇文鬆開手，哈哈大笑，高延壽尋著笑聲進來，他是知曉些內情的，看著泉蓋蘇文滿臉喜色，急迫問道：“莫離支，是成功了嗎。”

泉蓋蘇文笑的更響亮，他點點頭，高延壽也是一通大笑，過後，問道：“莫離支，接下來呢？”

“明日，就不和唐軍打了，照舊堅守大營不出，我料他們的餘糧最多就能支援兩三日，等的糧秣耗盡，唐人唯有撤退一條路，到時我軍趁勢殺出，將漢狗殺個丟盔卸甲。”

泉蓋蘇文說著，咬牙切齒起來，“用他們的屍身，再在遼水畔鑄起一座京觀來，要比當年隋軍的還要高，讓李世民看看，什麼天可汗，什麼不敗之將，只要踏足我高句麗之地，唐軍和隋軍雷同，李世民也和楊廣雷同！”

“高句麗有大人，真是萬世之幸，末將看，大人才是真正的上天之子，福緣深厚，天庇天佑。”

對於高延壽的吹捧，泉蓋蘇文沒有過多反應，只是不冷不熱的淡淡一笑。

這反應，不是高延壽想要的，他接著道：“大人，高藏和高凌，暗中勾結漢人，此乃背棄祖宗背棄血脈，他們兩人，既不配為高句麗的王，也不配為高句麗的大傅，大人攻滅百濟新羅，一統半島，朝野臣民，無不誇讚大人，今在殲滅唐人，大人的威望必然舉世無雙，何不趁著這等機會，將……”

泉蓋蘇文看來，高延壽閉上了嘴。

“下去吧，今夜你多留點心，以防唐軍狗急跳牆。”

高延壽不甘願的點點頭。

他走之後，泉蓋蘇文走到刀架旁，抽出華麗的寶刀來，盯著看了許久，也不知心中在想什麼，過後，又將刀放到枕頭旁，和衣而睡。

夜靜無聲，泉蓋蘇文一直等著，可直到不知不覺的睡去，也沒有等來什麼動靜，當的再睜開眼，外頭已是天色大亮。

遠處的唐軍營地，看著照舊如常，飄起的炊煙還是那麼的香。

高句麗人緊守不出，唐軍也巍然不動，連日的廝殺突然消散，天地間瀰漫著祥和，這倒是讓盤亙的禿鷹們感到不適應的很。

一日兩日，眨眼之間，三日過去了，唐軍還是無所動作，這倒是讓泉蓋蘇文有些沉不住氣了，他遣了一營兵馬前來叫戰，但唐軍一概不應。

～～～

帥帳內，不理會外頭的叫囂，李靖有條不紊的安排著。

罵了一日，高句麗人猖獗的離去，等到日落西山，天色暗下來後，唐軍開始靜悄悄的動了。

李靖和阿史那社爾率領中軍和前軍先撤，李績和執失思力率領後軍墊後。

子時三刻，銀光灑地，或許是寒宮中的仙子施了法術，半輪殘月突亮如白晝。

咻～

幾支響箭升空。

這應是訊號，高句麗大軍隨之殺出，泉蓋蘇文將家底都亮了出來，他手下有一營騎兵，自號鐵騎，有三千之眾，人馬皆披鎖子甲。

三千鐵騎為首，身後是十萬精兵，殺聲陣陣，腳步踏踏，大地在顫抖，穹頂在呻吟，李績和執失思力對視一眼，沒有過多言語，二人各率本部四千軍卒迎了上去。

八千對十萬，從數量上看是螳臂擋車，但沙場之上，兵力寡劣從來不是最緊要的。

人少又如何，只要悍不畏死，十萬又如何，不過是多挨幾刀罷了，唐軍不敗，打的四方跪俯，靠的，唯是敢死矣。

洪流相撞，血肉橫飛，唐軍結陣，如岸邊石巖，浪打風吹潮汐潮退，一波又一波，不知不覺間，亮亮的殘月下去，懵懵懂懂的朝陽露出半面。

八千，十不存一，李績和執失思力滿身的血，也不知都是敵軍的，還是也有自己的。

一股風來，夾帶著露水的香甜，時候差不多了，僅剩的殘兵丟盔卸甲，玩命的四散而去。

雖說時候久了些，但想要的結果終是達成了，唐軍也不過如此，看著七扭八歪的屍體，泉蓋蘇文大手一揮，高句麗主力緊緊咬在李績和執失思力的身後。

逃命的人總是比追殺的人有力量。

幾百殘兵腳下生風，高句麗人緊追不捨。

不覺間，到了安市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