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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起身邊的毛線織起了毛衣。

“一個名牌大學的學生,一下班就織毛衣,未免有點像家庭主婦了吧?”我為

她的這種生活方式感到惋惜,因為在和她們相識的日子裡,我看到她大部分業餘時

間都在無休止地織著一件或幾件毛衣。

“不織毛衣,你又讓我幹些什麼?”她抬起頭望著我,稍黑而又紅潤的臉上露

出了一種無可奈何的神情。

我無言以對。

“你是否終身會在這裡工作?”沉默了一陣後,我問。

“那不可能。”她沒有抬頭,和我說話的同時,仍在忙碌著查詢那散亂的線頭。

“那你今後怎麼打算?”我問。

“當然是回西安市,我的全家都在那裡。”她的言語透視著堅定不移的心理。

“你能調回去嗎?”我問。

“走著看吧,一年不成兩年,兩年不成三年,我想上帝總有發慈悲的時候。”

她放下毛衣,兩隻烏黑的眸子靜靜地望著我,表情充滿了激奮與自信。

我無語,似理解又不理解地點了點頭,當我要跨出門口起身告辭時,我心裡湧

起了一陣莫名的惆悵。

這次閒聊之後的第二天晚上,我特意邀請了一位在大學攻讀考古專業同樣是剛

分到秦俑館不久的大學生,我覺得應該更廣泛地瞭解他們這代人的生活觀念和心理

走向。

這位大學生深刻而富有詩意的講述,竟使我大吃一驚。

“人生的路有時竟由不得你個人選擇。我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糊里糊塗地學

了考古專業,畢業後又是不容你個人選擇地分到了秦俑館。作為考古專業的大學生

分到這裡,按說是幸運的,如果立志於這項工作和考古研究,或許在這裡可以取得

事業上的成就會比在別處還強。但當我到來時,心中就蒙上了一層憂慮和陰影,難

道我的一生就永遠在這塊天地裡生活下去嗎?我認為一個人對前景不應該看得太清、

太透,如果看得太清、太透就變得毫無意思甚至比較可怕了。我現在才20 多歲,

如果不作別的選擇,註定要在這裡熬到兩鬢斑白直至退休。這種生活和前景太令人

不可想象了。何況秦俑這塊骨頭已有無數人在啃吃,只要秦陵不揭開,要再想以啃

秦俑這塊骨頭成名成家是極其困難的。即使秦陵揭開也不見得就能成就自己的事業,

中國人的窩裡鬥是世界知名的,尤其是同行,大多都成為相互殘殺、相互排擠、相

互打擊、相互誹謗的冤家對頭。這種現象其實在秦俑這十幾年的發掘中就已明顯暴

露出來了,如果不是相互排擠和殘殺,許多事情不至於搞成兩敗俱傷的結局。對這

些現象我是極為討厭的,我將盡量避免和別人發生衝突。其實想透了,這些作法也

是極為無聊和沒有意思的,即使爭得了秦俑研究第一把交椅的地位又怎樣?秦俑再

偉大再輝煌也畢竟是世界考古史上的一個小小部分。

要想成為真真的考古大家,取得考古界的重要地位,僅研究一個秦俑是不夠的。

必須把目光放開、放遠,面向整個古代人類文明遺蹟,去做更廣泛的探索、發掘和

研究,同時作為考古學家個人要有淵博的學識和獨特的機敏與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