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住我纖若弱柳的細腰,將我輕輕地摟在了一個寬闊而溫暖的懷裡。
我們都沒有動,他的背,靜靜地抵靠在艙壁上。天地間萬籟俱寂,只聽得見江水流過船底時,被微微一阻,但隨即又從旁邊流了開去時,發出的那種輕微的嘩嘩聲。
是多麼單調而寧微的流水聲啊。總是不緊不慢、緩緩流淌……即使偶然被阻住了也沒有什麼關係,仍然心平氣和,找到了旁邊可以繞過去的道路。
相交許久,只是限於喝茶談話,至多是唱曲對弈,不要說這樣親密的動作,便是一句俚語風話,也不曾說過。但我都疑心這不是我們的第一次擁抱,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曾被擁在這樣溫暖的懷中。
我轉過身子,我將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衣襟之中,雙手緊緊環住了他結實而柔韌的腰身。他將我同樣緊緊地摟住了,一手扶在我的腰間,另一隻手抬了起來,那細長溫暖的手指,緩緩撫過我的面頰、鬢髮、雙唇……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小心……彷彿我是最嬌貴的水晶,一不小心就會摔得碎了;又彷彿我是一團迷濛雲霧,只要輕呵上一口熱氣,便會化得無影無蹤。
聞著他衣上那別樣清新的氣味,我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居然漸漸安定下來。有如一隻倦鳥,終於找到了可以棲息的小巢。
我並不象其他生靈,是陰陽□而得,只是秉天地靈氣所生,生下來便是在天宮的花苑之中,從未有半個親人。從初具靈性,一直到修成仙道,最為親近的人便是東君。東君於我,亦父亦兄,亦師亦友。
只是,雖然東君他性子溫和可親,可畢竟是我的君上,是高高在上的大羅金仙。我對他不敢隨意放肆,天生便帶著敬畏之意。可是仲友他,他的氣息溫暖,與東君是何其相似,只是多了人間煙火之氣,讓人不覺其畏懼尊敬,卻是不由得更想要親近一些。
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道:“蕊兒,一路上我都不敢問你,可我看得出你心事重重。蕊兒,你到底在傷心什麼?你在想些什麼?剛才你的眼中突然那樣哀傷欲絕,奇+shu網收集整理讓我的心好象被誰緊緊地抓在了一起呢……蕊兒,我會保護你,我想一生一世,都不再讓你有那樣哀痛的神情。”
我哽咽著叫道:“仲友……”
我多麼想說,可是我什麼都不能說。我象是變得很小很小,小得只想縮入他的懷中去、縮排去、縮排去,管他什麼冬夏秋春、管他什麼天道輪迴。
一花一菩提,一草一宇宙。仲友那溫暖安心的懷抱,是我嚴素秋的整個世界。
仲友,你愛不愛我?
久落風塵煙花之地,這情愛二字聽得最多。正因為是掛在千人萬人的嘴上,說得熟極而流,反而最是俗惡不過。況且凡人的生命那樣短暫,即使是到死都是兩情堅貞不移,即使是如花的美眷,又如何經得起短短數十載的流年。
所以嚴蕊,即使是在燭紅影搖的綺夜春深,最為旖旎風光之中,也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名門公子、白馬少年,說過區區一個“愛”字。
其實我心中明白:仲友他出身高門,家中也早娶有妻室,據說也是名門閨秀。他青春在望,前程似錦,而我此時只是一個略具姿首的營妓,跟他又能有什麼長久可言?況且當今朝廷注重道學禮法,對官員考察最嚴,休道是做他的妾室,便是春風一度的露水夫妻,只怕都會為他惹來個“薄幃不修”的評語。
更何況……更何況,早在下凡之時,東君便警告過我,我仙籍已除,仙丹上繳天宮紫心宮收藏,只餘下本命元丹。此身已是妖的體質,暗含妖邪陰寒之氣,若與人間男子相配,只怕立即便會要了他的性命。而我,也將受到天庭嚴厲的懲處。
這也正是我力圖技藝出眾的原因,煙花之地想要保持清白,唯一的法子便是提高自家身價,留個待價而沽的餘地。也只有這樣,我才會有充足的時間,去接觸行行色色的世人,去追尋我的那一個瞬間。
如今我附身的那個小姑娘嚴蕊,論人間年齡來算,正是二八芳華,在教坊之中年齡已然偏大。這也在警示我,留給我尋找的時間越來越短,如果我的願望不得實現,到了不得不接客的那一天,我必將化為原形循回山林。淪落成妖並沒有什麼可怕之處,可怕的是我白白淪落一場,還落得個被三界恥笑的把柄。
無論怎樣,我與仲友,註定是沒有永遠。
可是這美好的時光,多麼希望能夠永恆啊……仲友、仲友……
突然“啪”地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夏夜裡,聽得分外細微清晰。有什麼物事輕輕觸上了